1月27日,正月初三。
       今日交通: 名古屋JR站~郡上八幡(使用JR  pass7日券)。名古屋站(搭乘JR特急,需坐自由席)~美濃太田站(換乘私鐵長良川鐵道,另購票)~郡上八幡站。

       郡上市屬於日本岐阜縣,和屬於愛知縣的名古屋相距八十多公里。房東一彌的家位於郡上市白鳥鄉,比較偏遠,附近除了小小的八幡城沒什麼著名景點。可能為了彌補地理位置的不足吧,一彌夫人免費提供豐盛早餐,一彌先生免費提供用車服務。當然,有些事情是入住一彌家之後才體會到的,在Airbnb上預訂民宿的時候沒有太在意這些,更多是關注房客的如潮好評。
        當我們下了火車,一彌先生已經在站臺等候,和照片上完全一樣,他帶著前進帽,上身穿淺黃色格尼西服大衣,圍著褐色毛線圍脖,帶著金屬邊眼鏡,全然斑白的連鬢鬍鬚,看上去很有藝術範兒。他極其熱情親切和細緻周到,典型的日本老先生。

趁著大家裝行李的功夫,我打量郡上八幡城車站,這是個傳統的日式小車站,房子造型古樸,線條簡約,深色調,乾淨而寂靜,再加上熱情的一彌老先生和一部老豐田,眼前這幅畫面和我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一致!

        一彌開著他的深藍色經典款老式豐田車,主動安排我們去逛郡上八幡城。
只見他經常騰出左手,拿著一個小小的翻譯機,說出一串日語,再按翻譯機,於是出來一段中文。智慧翻譯有時怪怪的,但大致都能明白他的意思,基本都是噓寒問暖,穿插幾句玩笑逗我們開心,比如說當年追他老婆,幾個競爭者他最後勝出。


大概十分鐘,車到郡上八幡城,我們四人買了票拾級而上,在城樓上俯瞰一下八幡小城,感受戰國時代(日本戰國時代比中國戰國時代晚很多,相當於我們的明朝晚期吧)藩王的警惕與孤傲。

八幡城沒什麼遊人,只有我們幾個走上走下,指點評說。
我喜歡尋訪古蹟時的這種清冷的氛圍。
如果遊人如織,喧囂浮誇,再佐以小販叫賣瓜子飲料,地上偶見紙屑和飲料瓶,那任何古蹟都只有汗顏的份了。這就好比一匹駱駝,好不容易從遠古的沙漠中緩緩走過來,今人卻一哄而上,遠古的駱駝只好承載那份沉重和無奈蹣跚前行,不久它就要倒斃路旁,給千年古道平添一具零落的白骨。

在日本,這種小眾化的地方一般都沒什麼遊人,今年更少,自不待說。而這種寂靜淒冷恰好使這匹‘’歷史駱駝‘’保持一份應有的安靜和泰然,這種安靜與泰然足以隔離人類前行至今的喧囂和浮躁,恰好和觀賞揣摩古蹟需要的氛圍相呼應,讓人可以徜徉可以靜觀,也可以神往和追思。
總之,在古蹟的地盤,冷寂比熱鬧好得多。

        離開八幡城,我們來到郡上八幡小鎮,感覺很像東京西郊的箱根,丘陵環繞,小鎮依河而建,恬靜安然。


我們又去逛了小鎮上的土特產店,看到這麼多接地氣的日本料理的材料,冷不丁想起民宿是可以做飯的,於是在Airbnb上詢問一彌可否在他家做晚飯,很快的答覆,幾個日文字母,點翻譯按鈕,兩個詞‘’可以,很好‘’。於是,我們歡天喜地買好晚飯的材料,走出商店,外面已經快黑了,天空飄著小雨。一彌已經在橋頭等候,他穿的不多,應該是很冷吧,正當我有些愧意,他已經給我們講起橋下曾經的故事了。
       我們上車,一彌開車繞出小鎮,開上高速,仍然是時常騰出左手操作翻譯機,每當操作失誤,翻譯機沒有翻出來漢語,他總是一句高調而怪異的‘’Sorry‘’表達歉意。
       大概二十多分鐘後,車停在路旁一座傳統的日式建築旁,這就是一彌先生的家了。

一彌夫人也出來歡迎,感覺有些害羞。他們的家溫馨而周全,鄉間氣息濃厚,生活所需應有盡有。女兒很喜歡!大家感覺都不錯。於是我們簡單商量一下,問詢了一彌先生後,當即取消了明晚橫濱的住宿,明晚還住在一彌家(當場支付寶搞定,哈哈)。
這樣一來明天就很從容,計劃滑雪和泡溫泉。後天坐上新幹線,越過橫濱直奔青森就OK!後面的行程和酒店住宿不受影響。
        當晚,天小和媽媽主廚,給我們日本之行做了第一頓日式晚餐(當然不能完全符合日式,準確的說是在日本做的晚餐~日式晚餐)。開啟我們剛剛買的清酒,燙上,喝熱的。

夜宿榻榻米,一夜無話

        1月28日,初四。
一彌夫婦按約定的八點半早餐時間,八點就過來佈置了(老兩口住隔壁,房子屬於新式建築)。
由於他們走的是餐廳側門,所以我們都不知道,等洗漱完畢到了餐廳,一切都已佈置停當,一桌十分豐盛的西式早餐。
一彌夫人烤的麵包裡面夾著果仁兒,非常好吃。一彌先生自己磨的咖啡相當棒😄當然,我是跟著女兒學舌,她說好喝就是好喝唄。哈哈,咱畢竟不擅長喝咖啡呀。

        早餐後,一彌先生駕車送我們去附近的一家滑雪場。車行半小時,沿山路直驅而上,老豐田挺給力,發動機從容的轟鳴著到了山腰雪場。

和一彌道別後,我們在二樓租好滑雪板和滑雪鞋,時間是中午12點到下午6點。還有一小時,我們就到樓下呼吸雪山的新鮮空氣吧,天很藍很藍。
於是進入擺拍時間:

        由於是第一次滑雪,穿著大棉褲和笨重的滑雪鞋,再踩上滑雪板,動作起來那是相當地不由自主,非常消耗體力。雖然常年堅持羽毛球運動,身體素質不錯,但正所謂隔行如隔山,每個動作都要付出洪荒之力。時間不長,裡面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溼了,而外面零下20度,依然要棉帽手套遮得嚴嚴實實,這種內溼外冷的滋味夠難受的。
最後算是能在平地緩慢滑行。下了兩次坡,都摔得很慘,有一次滑雪板都飛出去了。
        我的體會是除了動作要領沒有掌握,還有心理問題。當速度越來越快時,心裡想的是可別撞到什麼東西上,咋還不摔倒?於是就真的摔倒了。


        景威不錯,由於有些基礎,滑行起來已經比較自如。兩個年輕人滑的是單板,難度大。我們兩個年齡大的滑雙板,難度小些,但要想自如當然也不容易。

        我對滑雪的印象來自於小時候看的電影《林海雪原》,少劍波的小分隊在雪原上滑行,每當下坡他們就把兩隻滑雪杆夾在腋下,白色大氅隨風飛舞。這時候,電影一定會再來個特寫:表情堅毅,雙目炯炯。嘿,真帶勁!
幾十年之後才知道,這個瀟灑的動作來之不易呀。

        五點鐘剛過,一彌駕車到了滑雪場接我們回去。先送我們回到家中換衣服,然後送我們泡溫泉。
路上,一彌告訴我們準備送我們到遠些的一家溫泉去,因為那裡吃的比較好,我們一定是餓了,說是10分鐘就到。
這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
日本鄉間公路很平坦,但窄窄的,對面駛來的車總是擦肩而過,而且基本沒有路燈,黑乎乎地。一彌開得飛快,保持在60邁以上,還不時用左手操作翻譯機,弄得我有點擔心。
兩次走錯,一次問路,在耗時40分鐘之後,終於找到那家溫泉:關門休業中!
        一彌一聲高調而怪怪的‘’Sorry‘’,急打方向盤,掉頭折返,仍然右手方向盤,左手翻譯機,只打近光燈,在漆黑的鄉間公路上疾馳。偶爾對面駛過一輛來車,真的是風馳電掣般呼嘯而過。我坐在副駕位置,不僅提心而且吊膽,低聲提醒他不必著急,我們不餓,他還是速度不減。
大約又過半小時,老豐田終於停在一家溫泉店前,舉目一望,上書四個大字‘美人之湯’。
哈哈,美人~! 踏破鐵鞋,終得一見!
        ‘’美人之湯‘’是一家村子裡的硫磺溫泉,我們進去的時候,男湯只有一兩個人,後來陸續來了幾位當地人,都是舀幾瓢水洗洗身體,一頭扎進汗蒸房。
從雪山下來泡溫泉真是太奇妙了。滑滑的溫泉水緩緩流過肌膚,每一個關節都變得柔軟,每個毛孔都愈發舒暢。
我們還拉開隔斷門,體驗露天風呂,短短的幾步路被寒風捲走了身上僅有的熱量,哆哆嗦嗦的走到池中,在熱水中一點點找回剛剛散失的熱量。仰頭看著晴朗的夜空,萬籟俱寂中,身體裡所有的疲憊都慢慢逃離。
大約四十分鐘,我們陸續出來。首先在販賣機上選了餐買了票,坐在食肆榻榻米上等著叫號。
這種一千多日元的定食還是不錯的。

就是飯量不夠,如何加米飯呢?不得要領。最後還是田田有行動力,跑到販賣機前估摸著名字,點了兩個‘’食大盛‘’



食大盛?啥玩意兒?
一會兒,上來了,對頭,是米飯!
不過足足兩大海碗,崗尖兒崗尖兒滴,真是‘’食大盛‘’啊!



再一次感受到日語和漢語之間的微妙關係,有趣兒。
結果呢?我倆老傢伙合夥吃掉一碗,景威獨吞一碗! 哇塞!滑雪長飯量啊!
        回一彌家的路上,僅用5分鐘!我們明白了,一彌為了讓我們吃得好一點兒,捨近求遠,結果吃了閉門羹,加上走錯路,多行車至少一個時辰。真是個好人!可惜,由於語言不通,沒辦法向他表達謝意。

1月29日,初五。
一彌夫人給我們準備的早餐是日式,廚藝更精細,餐具更講究更精緻,這些更合乎我們的口味,更符合我們的期待。
        日本人很用心地對待食物,享用的人通過食物可以體會到人類的一些值得珍惜的情感,比如對食物的敬重態度,對客人的恭敬之心、對儀式的一絲不苟等等,由此感恩的情懷得以傳遞。
日本是個土地貧瘠資源匱乏的國家,日料中沒有什麼稀罕的食材,全靠製作的用心和精細。當然,少油少鹽也是日料的突出特點,易於消化,利於健康。

        飯畢,一彌先生到了,準備送我們去巴士站,一彌夫人抱著貓也跟著過來道別。
於是我們拍下合照,和一彌夫人道聲珍重,揮手告別。

在送我們去車站的路上,一彌先生告訴我們,他有兩個兒子,都已工作和成家,一個在大阪,一個在東京,一年也就回來一兩次,即使這樣難得的重逢,父子之間由於年代的差異也不時產生爭執。話語間,可以感到老人的一些落寞和無奈。
        一彌還談到他年輕時在大阪做攝影師,三十多歲就和夫人來到郡上鄉下,一住就是三十多年,他喜歡鄉下的休閒與寧靜。

在巴士站與一彌告別:

坐在回名古屋的巴士上,我不僅思緒萬千。
一彌的熱情周到固然有生意上用心待客的因素,但可以感受到的是,他的熱情和周到是真誠的,或者說是源自內心的一種素養。
2018年夏季我和田田在大阪京都一帶旅行,住的也都是民宿,但因為那些房子都在十分便利的地鐵站旁,我們和房東從未謀面,都是用房東在Airbnb上給的密碼開鎖。這次在日本旅行能遇到一彌這樣一位房東,讓我對這一方山水的人們有了更直觀的瞭解和認識。
我還想到,在一個普遍長壽的老人社會,日本老年人退休不退工作,他們有的兒女成群,卻獨立生活出沒有兒女的孤寡狀態,這到底是怎樣一種心理和文化呢?
       像一彌和夫人尚且年輕健康,若是更老呢?
       2018年夏在日本旅行,有一次坐公交,看到滿車都是八九十歲的老人家,確實和中國的景觀不大一樣,老人家都在掙扎著上車下車,沒人讓座,沒人攙扶,無關彼此,相安無事。我默默地看著,看得出這已然是日本社會的一種生活形態,讓人們早已習慣的常態了。
66歲的一彌依然很有活力,我們如有機會再來郡上,一定還來一彌家。

想著這些,轉眼一個小時過去了,巴士駛進名古屋市區,接著我們將轉乘新幹線前往青森縣。我抓緊把我們剛才的合照通過Airbnb郵箱傳給一彌,並把在深圳的聯絡方式留給他。

       
      
       在郡上白鳥的兩天很充實很快樂,遠離城市,沒看新聞,並不知道日本已經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在日本全境,口罩已經脫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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