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邊

2018年年尾,再一次前往日本自由行,歷時3個整天,是這麼多次去日本停留時間最短的一次,但也一如既往的收穫頗豐。這篇遊記自打回來就一直在構思該如何開篇,趁著不能出去耍的小長假開始落筆第一個字,但寫著寫著就發現,內容好像越寫越多,越來越不像一篇遊記,反而像是一篇旅遊觀後感。就連在草稿粘入文字的時候都被提示:大段的文字堆砌會影響閱讀體驗,建議插入圖片或段落標題加以區隔。圖文並茂、條理清楚的遊記更受歡迎哦!

碼字很辛苦,本著寫都寫出來了的原則,如果再精簡掉,既浪費時間又對不起自己的辛勤勞動。所以想在開篇的時候,先做幾個解釋說明:
1.關於此次行程的安排,主要目的地是日本的福島縣,按照時間順序主要停留了水戶、仙台、會津若鬆和東京四座城市。
2.此次依然會出現很多諸如鐵道之類的交通元素,興趣點所在,也是旅途中難也割捨的一部分。
3.有地地方會根據所到之處夾雜一些當地小百科,也有相關歷史事件的描述。希望能夠講清楚,但又不拖沓,儘量減少篇幅。如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望指正。
4.過程中還會有很多隨機發揮的見聞,主要也是這一部分可能會將整個遊記拖得很長,多是旅途中抒發的小情緒。如果感覺拖沓了,還請點選右側的遊記目錄,跳過我的自言自語。
5.探索美食不是我的愛好,科普文談不上,照片也只是隨走隨拍,沒有美圖更沒有沒拍,一切只是為了記錄。同時,這裡沒有關於簽證、機票、住宿的相關攻略,有的只有路上的風景和所想。
儘量完善目錄,大家可以各取所需。

OK,前邊做一下鋪墊,也能為自己的囉裡囉嗦心安一些。
為了能一目瞭然行程安排,還是先簡要介紹一下行程:
Go!:下班後前往天津飛東京,羽田國際機場落地
Day1:沿常磐線北上,直到仙台。據考證和魯迅去仙台學醫路線是重合的。
Day2:從仙台一路南下,在郡山拐彎到達會津若鬆,期待跨年活動。
Day3:返回東京,途中還會有個小小的目的地,留個懸念。
End:D3的晚上,實際是第四天的凌晨,羽田飛回天津,直接空降工作崗位,全身心投入新一年的工作中。

想走就走,說走就走,能走就走,拔了舊草種新草。
出發前,推介一下去年的跨年遊記:
《去日本看雪吧,順便跨個年~》記載2017至2018年度的跨年:(//www.mafengwo.cn/i/8983201.html)
剩下的就自行到主頁請便吧。。。

福島之“福”、福島之“禍”



福島Part 1:8年前的滅頂之災,繞不開的核洩露

談起日本的福島,很多人知道那裡大多源於八年前的那場災難:2011年3月11日,日本東北地方太平洋海域發生9.0級大地震,大地震並引起了海嘯,摧毀了日本大西洋側的東海岸大片地區,掠奪了沿岸人們生活的家園甚至生命,那次地震也是日本國內有記錄以來最大的一次地震,稱為“東日本大震災”。
地震引起了一連串的次生災害,福島第一核電站事故便是之一。核電站事故的始末已經不用過多介紹了,世界上各種官方媒體、自媒體都亦真亦假、實力科普和危言聳聽的已經深度挖掘很多年了,挖得都能看見核反應堆了。
事故所引發的核洩漏問題,讓有的人談核色變,也讓一些人瘋狂搶鹽,甚至還有一種面對災難永遠不會少的幸災樂禍。福島的核事故究竟影響有多大、事故發生後應急響應是否及時、處置措施是否妥當,也因站在不同的立場,有諸多的觀點聲音不絕於耳,想要下最終的定論還需要交給時間去論證。單論這場災難,確實是一場全人類的災難,而不僅僅是日本人自己的災難。

核能是人類在新能源開發領域的新課題,發生核事故是人們利用自然、改造自然活動中的慘痛代價,就像35年前的切爾諾貝利,一場比現在的福島更加慘痛的悲劇。
如果說地震和隨之而來的海嘯是“天災”的話,那導致的這場核事故就是一場“人禍”,這裡的“人禍”並不單純指人們主觀甚至有意為之的錯誤,這場“人禍”可控但不可逆,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福島的核事故是一場不分你我、全人類的災難,核汙染不會因為地理上遠離核電站就能躲避。當年的白俄羅斯和瑞典就是很好的實證。相反,我們更要認識到生活在地球,人類就是個整體。發展新能源,探索更有益人來生存發展的狀態,安全和效益是人們必須面臨的對機會與危機的選擇。我們國家也有著名的大亞灣和秦山,城市邊緣的發展,以前遠離人們生活區域的核電站,也慢慢地在與城市零距離接觸。福島的核事故從原發到危機處置,從基礎開發到技術革新,都是一本現實的教科書,如何將核電開發利用始終保持在可控狀態,將潘多拉魔盒鎖得再牢一些,需要我們擺正態度,面對現實。

順便一提,在遊記碼字過程中,剛好通過HBO的迷你劇《切爾諾貝利》瞭解了另一場人類災難。兩場同樣被定為7級最高等級的核事故,切爾諾貝利之所以能夠經久不衰的成為談資,展現了不同時期科學研究和技術發展的水平,也展現了世界局勢和政治生態的複雜,更是有對災難面前對人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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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島Part 2:150年前的命運抉擇,真正的“人禍”

核電站問題是福島的今生,下面把目光轉向150年前。憑藉著一點皮毛歷史知識,交代一下跟此次行程有關的歷史事件。歷史是人類進步最好的老師,歷史也同樣是世界塑造者。實地探訪過往,瞭解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不同樣貌,一直是讓我能夠邁開腿的原動力。

地理上,中國與日本是永遠的近鄰。文化上,曾經一脈相承的兩個國家,在某個時點卻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曾經是師從尊道,曾經也是敵我對峙,對日本這個民族該持有一種什麼樣的態度,是中國人無法繞過的思考。14年的抗戰給中華民族帶來了永遠的傷痛,這一點永遠繞不過去,該認得錯必須得認,觀點明確無需詳述。
但,就是這樣一個在150年前和中國一樣閉關鎖國的國家,曾經的學生怎麼就能在短短時間裡反過頭來欺負自己的老師,可以輕而易舉而且肆無忌憚的佔領了我們的土地,殺害我們的同胞。很多的為什麼,讓人想要去了解他們,看看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這也是一直以來想要去一些地方走走看看的初衷。

從日本幕府末期說起,從日本國內的變革說起。
1868年,日本經歷了很多件決定了未來歷史走向的時間後,進入了明治時期,開始了明治維新。這場日本近代從幕府將軍“大政奉還”到天皇重掌大權,是一場日本國內自發的對社會進行一系列改造的時期。從日本內部來說,是人民內部矛盾爆發和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時期。從世界角度來看,明治維新對現今世界格局產生了深遠影響,對中國也有巨大的觸動。既然是解決矛盾,當然改造免不了有衝突甚至流血犧牲。在大大小小的日本內戰中,最著名的當屬1868年的戊辰戰爭。戊辰戰爭中最值得大書特書的,便是發生在150年前福島周邊土地上的會津戰爭,戰爭的詳情待到了會津若鬆城下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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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島概況
福島縣東鄰太平洋,西面深入日本中部北段的山區。南接日本煎餃之鄉宇都宮,北臨東北最大城市仙台。從東京出發沿著日本4號國道,途徑宇都宮、福島、仙台、盛岡和青森可以一直到達本州島的最北端並連線北海道。這條國道古時稱“東山道”,鐵道的東北本線和東北新幹線與之重合。在貼近太平洋海岸線的位置,還有一條可以抵達北國的常磐道(日本6號國道),主要城市有いわき(iwaki磐城)、南相馬和相馬。福島第一核電站便是在常磐道上。

福島縣內東西向的幹道稱為“磐越道”,向對應的鐵道分為磐越東線和磐越西線。磐既是磐城,越則是越後地區的簡稱,這是日本最常見的使用古代令制國簡稱來命名道路的作風。越後既是現在的新潟縣區域。在這條東西的走廊上,便是著名的會津若鬆市。

在日本古代,從現在的福島縣往北直到本州島的盡頭,被統稱為陸奧國,簡稱“奧州”,狀態一直從鎌倉幕府開始延續到江戶幕府終結,奧州範圍內的大小領主偶爾會為領地而戰,但大致範圍沒有變化。福島作為北方和越後山區進入關東平原的必經之地,一直是日本的“東北の玄関口”。

勿來、白河、念珠是三個比較出名的關口,又被稱為“奧州三関”。雖然不像我們國家的長城關隘,用來抵擋草原蠻族騷擾中原,但也同樣起到了區分文明與荒蠻、秩序與混沌。勿來關和白河關分別就在常磐道和東山道上,此次也是路過了的,但都是坐著特急和新幹線一瞬而過。圍繞著奧州三關,特別是白河關,也經常出現在日本歷史中,比如鎌倉戰神源義經的復仇之路,比如戊辰戰爭中被新政府軍突破的關口防線,白河關在歷史上擁有這非常高的出鏡率。

今夜無眠 IN東京

行程,呦西!
車票,呦西!
出發~~~

搭乘天津航空GS7989 抵達東京羽田國際空港。
在天津濱海機場,我們的航班和同時前往東京的奧凱航空前後腳起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我們的起飛時刻早於奧凱的那班,反而讓奧凱正點起飛,於是我們穩穩地晚點半小時起飛,有點不爽。
根據多年積攢的不多的飛行經驗來看,每個航班在安排飛行時間時都會留有一定冗餘時間,也就是實際飛行時間會比給出的既定起降時間短。如果正點起飛,按理來說都會提前降落在目的地,所以浪費的半小時其實並不會影響按時落地。但是想好本可以早點落地的,幻想破滅。
終於,在正點落地前的10分鐘,我們順利到達東京,此時是東京時間12月30日0點50分。

無需吐槽紅眼航班,也無需吐槽為什麼要用3天時間、花那麼多錢、去那麼不太大眾的目的地:沒有值不值,如果放棄了這3天,那麼我的人生中就會永遠不會存在這段值得反覆回味的記憶。沒有該不該,關注點和興趣所在就是每個人的差異所在,沒有統一的世界觀可以約束所有人的行動。只要有那麼一個能讓你願意為之花錢、花時間的地方,就必有一款適合你。人生不過幾十年,在不影響正常工作和生活的前提現,為什麼不去做點能讓自己心情愉悅的事呢。

天津航空順利的把我們帶到日本,接下來就要尋找一下在日本國內最合適的移動方式,因為他們各種交通通票種類太多了,既要滿足出行的需要,又要儘可能的節省資金,還要兼顧自己的喜好:

有些錢可以不計成本,但有些經濟賬還是要算一算的,不一定真能省下來多少,只是很享受那種探索合研究的過程。這就是所謂的丟了西瓜揀芝麻吧:每次最大頭的機票錢都是一個磕巴都不打的掏了,卻會對在日本選擇哪種交通套票,為的多了少了的幾百日元斤斤計較。倒也真不是因為捨不得那些錢,當然日本的交通費也確實貴,只是總想變著花樣搞一些不同的體驗,我們當然可以選擇每坐一趟車就花一次錢,但是那就太無趣了,體驗當地交通便是最貼近當地生活習慣的方式,過程也同樣是旅途的收穫。

經過精挑細選,千算萬算,我們選擇了“青春18”鐵路通票(“青春18きっぷ”),這是一款面向日本所有鄉民和鐵路愛好者們使用的全國鐵路通票。通票原本是有一層面向學生在假期旅行或是返鄉時乘坐電車的含義,但是從票券推出的第一天,就沒有限定只有學生可以使用,唯一限定了發售和可使用的時間段,這個具體稍後介紹。
所以,青春18車票不是一款學生獨享的福利票,任何人都可以擁有自由乘車、隨性闖世界的權利,自由和共享,這也是青春18想要表達的一種對旅行態度:只要肯出發,永遠不怕晚。
車票售價11850日元(按照匯率大約750元人民幣左右)。票面分5格,可以在票面有效期內使用5次,從每天第一次入閘到當天終電結束算作一次。車票不記名,票面的5個格可以一個人單獨使用5天,也可以多人使用同一張車票共同出發,只要是集體行動即可。

一張車票,不僅有著在路上的灑脫感,還有著分享精神和為共同理想出發。一個人使用車票,可以隨意乘車,遇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可以從容跳下車,邂逅風景。多人使用一張車票出行,能夠共同使用一張車票出發的幾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唯有擁有了共同志趣的人才能一同開啟旅程,或是願意放下自己的堅持而成就別人的目標,再或是願意共享旅程、分享所思所想,如果這些條件全部都滿足,那麼這一張小小的車票,就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前篇. 夜遊淺草

既然是紅眼航班,那就該有紅眼的特點:我們決定熬個通宵,為跨年做個預演。
接下來一天的行程滿滿,路途遙遠,旅速慢漫,所以越早出發可以給我們路上擠出更多的玩耍時間。出發前設計了各種方案,推翻→重新上馬→再推翻→再論證,反覆論證最終確定從第一天的初電開始這次跨年的旅程。
高能來了,我們既沒有定到達當晚的酒店,也沒有找個地方休息,為了方便行動,我們甚至都沒有攜帶行李箱,所以基本從下了飛機到凌晨一直到一整天過去的晚上,我們就沒有合過眼,現在想想還是蠻拼的,這種需要體力和毅力雙支撐的旅行,可能也不會有很多次了,獨特的體驗值得珍惜。

原計劃:抵達羽田機場後,乘坐京急夜間聯絡巴士到JR蒲田站。蒲田站在早上4點22分有始發京浜東北線,到上野站後換乘常磐線一路北上。

有人說旅行是要自由隨心,安排的隨性,走的隨意,想我們這樣把所有計劃都卡的可丁可卯的,既束手束腳又徒增煩惱,還容易在突發狀況時打亂計劃,所以不應該把每時每點都安排的嚴絲合縫。但,隨心不等於隨便,嚴格按照既定行程一步一步的做法確實不可取,但這不代表出發前可以什麼準備工作都不做,必要的功課必須要做在前邊,就算最後不按既定路線,也要做到心裡有個譜:
什麼時間有車、間隔多久、不能錯過的末班車是幾點;如果這個時間出發,那麼後續我會遇到什麼;如果不是這個點上車,我又會錯過什麼。不拘泥於現實的條條框框,但又不能沒有心裡的那張時刻表。一點不做準備的旅程,請問怎麼說走就走、拎包入住。就算是買買買,也得規劃個住在哪裡方便、商場關門時間等等問題。
鋪墊了這麼多就是想說,雖然我們行前有計劃,而且修改了不知道多少稿,但計劃終歸只是計劃,只因自己雜念太多、想法太多,於是從旅途的一開始,我們就沒有按照原計劃的時刻表行事。。。。但是,我們卻收穫了更多意向不到。

於是,出機場的第一步我們就拋棄了蒲田,直接登上了開往東京市區的深夜巴士。因為去東京的車發車時間更早,就這麼簡單,也充分體現了迫不及待,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

上次來羽田機場還是2016年的事了,但一切都不陌生。
羽田機場國際到達區很簡單,輕車熟路的入境、過邊檢,出了限制區正對的就是空港出口。單軌向左,京急向右,但是他們都大門緊閉,因為現在是深夜啊。

如圖,去東京都區有很多條線,我們選擇了開往淺草的線路,開啟一段流浪東京深夜街頭之旅。

夜色中,我們終於啟程了。買好了車票1860日元(合120塊人民幣)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啊。要知道如果單軌和京急還執行著的話,同樣的路最低只要580日元(合36塊),貴出三倍。畢竟日本的夜間交通是有割增的,也就是加價。
開往淺草的利木津巴士是很多人到達東京以後都會選擇的機場巴士,因為比電車便宜,然而我們這個並不便宜啊。還是那句話,花錢買時間,錢花了還可以掙或者省,時間逝去了就真的沒有了,玩的開心最重要。

巴士沿著首都1號高速向東京市區駛去》》》

淺草線深夜巴士途徑有樂町銀座、東京站八重洲口以及秋葉原中央口,終點站是淺草View酒店。
因為我們接下來要從上野出發,所以我們自然選擇離上野站最近的淺草下車,收穫了安靜的淺草。

抵達淺草。
接下來的時間也是空閒的,無所謂巴士需要多長時間能開到,大概開了快一個小時終於到達了淺草。從這裡步行到上野車站,大概不到2公里,正常步速走個半個小時足夠了。此時是夜裡3點,離上野站初電的發車時間至少還有一個半小時,於是決定去淺草繞個小圈。

下邊是遊客必打卡的淺草寺,看慣了人頭攢動的參道,終於可以在這樣一個夜深人靜的午夜時分隨意溜達,彷彿這個時間的現在這個世界只屬於自己一個人。

往日喧鬧的商店街統統拉下門簾,唯一能花錢的就是淺草寺前求籤的地方,於是扔了100日元,再次求個籤,祈禱未來的行程和日子大吉大利。

順便又去淺草邊上的隅田川轉了轉,在吾妻橋上走了個來回。黑夜裡,天空樹因為沒有點燈消失在遠方。朝日啤酒的本社頂上的據說是啤酒沫子的造型,也顯得暗淡了許多。

也是實在不知道接下來還可以做什麼,只好朝著上野站的方向溜達。12月底的東京,冬夜沒有想象中的寒冷,至少比同時期的北京要溫暖許多。也不知道是溫度確實沒那麼低,還是水汽充足的原因,道兩旁的銀杏樹葉都還沒有掉落,還是一片深秋的景象。

從吾妻橋到上野站,我們選了最近的一條路徑:淺草通。
來過兩次東京,因為不喜歡扎堆人多的地方,所以幾乎沒有安排在淺草周邊閒逛過,這次有機會有時間散步,但細看道兩旁才發現,淺草通一路上不是賣佛龕就是賣靈牌的,像極了國內各大醫院旁邊的殯葬壽衣一條街。
看了眼地圖,淺草通周邊寺廟神社眾多,日本的寺廟很多都有用來安放墓碑的場所,於是這殯葬一條街也就不難理解了。只是大晚上的走在這麼一條街上,未免還是有點瘮得慌。

來到上野站,這也是坐車經過了這麼多次,第一次正面的看上野車站,這個據說是大連火車站原型的車站。
“東京也無非是這樣。上野的櫻花爛熳的時節。。。”,課文《藤野先生》的開篇第一句。
沒錯,東京也無非就是這樣,算是強行巡禮藤野先生的第一站,然而並沒有打算實地探訪魯迅在日本留學的足跡,只是剛好碰巧。
上學的時候也並沒有對《藤野先生》課文有什麼特殊深刻的記憶,讀課文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真正站到課文裡說的地方。對於課文內容,已經記不下來更多細節,但唯獨記下了上野、日暮裡、水戶和仙台這幾個地名,這可能也算是一種“天賦異稟”吧,很久以前就對地名比較敏感,對走一走看一看這個世界比較走心。

上野車站(正面玄關口),這裡原地本是寬永寺的一部分佔地,寬永寺是日本江戶幕府最後一任將軍德川慶喜大政奉還後居住的地方。
上野站1885年主體建築完工,素有東京的北之玄關口之稱,於是上野也成為去往日本東北地區的必經之地。而那時的清政府,還在為慈禧老太后的壽辰挪用北洋海師的軍費,日本已經提出了“脫亞入口”的口號。

第一次遊日本是2015年,是個不經意的契機(詳見2015年的遊記《初見·東瀛》//www.mafengwo.cn/i/7285130.html)。意猶未盡後,2016年又一次來到日本,第一次到了現實中的東京(遊記還在無限期拖延…),離發車還有大概半個小時,此時夜依舊很深,深夜就是容易讓人隨意思考:
初到日本的兩次,對這個島國並沒有更多的瞭解,只是和普通的遊客一樣,知道來淺草寺求籤、看看富士山,感嘆乾淨的街道和近乎強迫症似的服務姿態;只知道飯好吃、車好坐。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深入日本城市和鄉野,漸漸的開始想去了解日本的文化面貌,從中想要找尋大和民族特點的精神,也多少了解了一點他們驚奇的腦回路。隨著對日本從歷史到社會現狀有了多方位的立體認知,也在努力試圖跳出普通遊客的既定路線,可以像現在這樣,不盲從、不隨波逐流,享受給自己安排的別樣生活,尋找能讓自己的舒服下去的生活方式。

在車站邊上的上野公園,一座雕像是一個身體強壯的人牽著一條狗,這個人便是西鄉隆盛:2018年大河劇的主角,日本最後的武士。薩摩藩鹿兒島的命運和近代日本的發展都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這也是繼真田丸之後,追完的第二部大河劇,所以也想來巡禮一下西鄉老師。
但雕像周圍燈光實在是昏暗,僅僅能看出狗的輪廓,如圖所示 ↓↓↓

以上。上野夜話,結束。

趁天不亮,踏實第一程旅途。
從上野站出發,目標是走破常磐線全線,到達仙台。路上見聞,隨走隨播。

今天的終極目標是仙台,但目的地和途中同樣重要。
從東京到仙台,一般人會選擇新幹線,甚至飛機。通過下邊的三種換乘方案,優勝略汰顯而易見。
如下圖:
(左下):搭乘東北新幹線,最快1個半小時就可以到達仙台。
(右)如果不選擇新幹線的話,只能沿著東北本線慢慢的北上。自從夜間寢臺停運了之後,東北本線再無全程直通車,需要在途中很多站下來換乘,算上換乘等候時間近7個小時。
(左上)我們卻選擇一條用時更長、更復雜的線路:常磐線。如果馬不停蹄算上換乘的時間,總共需要用時8個小時。

關於常磐線
按照鐵路軌道的定義算,常磐線始於東京都日暮裡站,終到宮城縣巖沼站,全程343.7公里。
因為線路的兩頭連線了東京和仙台兩大都市區,因此廣義上也可以認為常磐線的起訖點是東京和仙台。算上東京和仙台兩頭的距離,常磐線走下來是367公里。
常磐線全程目前只有從東京出發的215公里路程有特急列車,這段路青春18車票不可用。於是我們為了趕時間,買過兩段特急車票,來彌補中途下車溜達耗費的時間。

之所以選擇常磐線,還有一個原因是,線路會經過福島核電站事故的影響區域,其中一段目前還是中斷狀態,需要代行巴士來運輸。也正是想去災難後變成人類活動禁地的區域,看看八年來一直沒有人類活動的世界會是個什麼樣子。

上野,發車。第一站:我孫子。

在上野站買好青春18車票,跟普通車票大小不一樣,所以不能走檢票自動閘機,需要從旁邊的人工通道進入車站。

即將乘坐的電車停靠9番線,4:30和5:10兩趟車我們都可以上。一趟需要中途換乘,一趟可以直達水戶。我們沒有放過一切坐車和解鎖新車站的機會,4點半發車。

12月30日是週日,而再過兩天便是元旦,日本人當做春節過的新年。所以基本12月29日下班後,日本鄉民便開始了放假模式,不用考慮第二天早起的問題,拘謹了一年的大家也就更加放肆起來。於是,在早班出城的電車上,東倒西歪的乘客遍佈車廂,手機滑落、腦袋磕在窗戶上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也算是日本常見的一景了。

之所以會選擇4:30發車的短途,是為了解鎖一箇中途的車站:我孫子站。這個對於中國人有點惡趣味的梗,其實對於日本來說並無二樣,我們也是正好順路。

我孫子到達,依舊是空蕩蕩的電車。

玩笑歸玩笑,既然下車了,也是為了找點正事做,要解決一下早飯問題。
我孫子市是典型的東京近郊的一個睡城,時間早加上位置偏,基本沒有能24小時開放的鬆屋、吉野家之類的米飯套餐可選。於是車站附近的一個711就成了新一天的能量之源,好在日本的便利店實在是太便利了,可以滿足對吃喝的基本要求,所以每次都會買很多吃食,絲毫不會有隨便湊合的感覺。

我孫子站南口外還是一片靜悄悄,就連711都是在城市的街區裡,車站周邊沒有。

在我孫子站有40分鐘的停留時間,買好了便利店早餐,周邊沒有什麼好轉的,返回車站繼續等車。

車廂內飲食在很多國家和地區都是禁忌,日本自然也是個貫徹的非常嚴格的國家。幸運的是北京地鐵也終於開始禁止車廂內飲食了,希望能夠得到貫徹。
關於在日本電車上吃東西的事,雖然一般是不能飲食的,但非全部禁止,大致可以分成兩種情形:短途的通勤電車以及地鐵上是絕對嚴格禁止車廂內飲食的;但像新幹線、特急電車因為移動距離長或是高等級的車廂,大家都會在途中準備一些小食品,簡單的吃點喝點也是允許的。
歸根結底,車廂內飲食這個事還是私密性和公共道德的問題:面對面、空曠的車廂環境不宜飲食,一是不雅觀,二是被人盯著看也會很尷尬。如果空間相對私密,不會影響更多人,吃點喝點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無論吃還是喝,都要注意一下食物氣味和包裝聲音對周遭環境的影響,何況日本又是大家都不做的事就不做、能不給別人添麻煩的事就不添麻煩的民族性格。
其實不管這是不是日本的民族特性,一個人在公共場所的行為舉止,一切的宗旨都應該以保證不打擾到別人、不妨礙公共秩序為前提。至於平時那種在地鐵上吃煎餅、嚼口香糖、大聲喧譁、開功放看視訊的人,只能期待他們有朝一日可以有所改變,多少在乎一下周圍人投去的白眼。

於是,我們為了可以比較私密的吃早飯,於是便操作了一張グリーン車綠席券,提高舒適度還能透過車窗看到更多的景色。
グリーン車是一節區別於普通車廂的高等級席別,想享受更舒適的服務,就要付出更多的費用。
很少這麼大方的加錢坐車,所以登上高等級的車廂,不免四處多看了幾眼。

關於綠色車廂還有一個小細節:每個座位頂上都有對應的SUICA的標誌和指示燈
乘坐綠色車廂,不僅可以使用現金購得紙質車票,還可以用西瓜卡提前購買乘車憑證,購買後卡內有相應的購票記錄,上車找到亮有紅色燈的空座位後,貼一下車頂的刷卡區,隨之空位的紅色指示燈就會變成綠色。簡單來說,只有頭頂一抹綠,座位就是你的了。
這樣一來,既提示後來的乘客這個座位上有人了,不至於被高椅背擋住視線,讓人誤以為這裡有空座位。二來在車掌過來查票時,能夠根據指示燈自行判斷你是否購票,無需再與乘客本人二次確認。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給乘客一個不被打擾的乘車環境。
至於用紙質車票使用座位的,那麼就需要和車掌出示一下席位券,在確認後,車掌會通過手持終端確定你的行程,不一會頭頂的指示燈就會變綠。

車上貼卡的地方沒有計費功能,所以使用SUICA卡購綠席券也需要在車下提前購買。車下買的方法也很簡單,找到站臺上的“Suicaグリーン券うりば”,就是用西瓜卡購席位券的專用機器。一人一座一卡,不能一卡購多張券。
小字提示:グリーン車是全車廂不對號自由席,滿座的情況下也需要買券。畢竟享受了更舒適的乘車環境。

乘車小貼士看完了,便利店早飯也吃完,窗外漸漸能夠看清了景色。
天亮了。

因為列車的行進方向是東北向,窗外的第一視角正好是太陽升起的方向,雖然距離海邊還有一定距離,但是2018年末初生的太陽還是映紅了天邊的雲彩。新的一天也正是開始了,然而我們已經落地日本6個小時了,該逛的逛了,該吃的吃了,感覺這6個小時便是整個人生額外賺到的時間。

水戶站到達,現在時刻:東京時間7點整。

不急著出站,隔壁水郡線有一趟即將發車的電車,是一款新型電車,準確的說是柴油車。
水郡線並不在我們的計劃範圍內,但好奇心使然,剛好時間上可以滿足體驗一站。於是坐了一站往返。

據介紹這款電車裝了一種燃油噴射裝置,可以用最適量的燃料驅動車輛,節能減排降噪音,總之就是綠色環保新車型。

沿水郡線駛出水戶站,線路兩旁出現又高又陡的山坡,像是在山谷裡行車,然而這並不是天然形成的山谷,這個山谷的谷底正是當年水戶城的護城河河床,也就是所謂的堀跡,堀就是護城河的意思。昔日的水戶藩如今變成了水戶市,水戶城的地面建築也所剩無幾,只剩下當年建城在地表留下的造型。

駛出水戶城堀跡,跨過一條靜淌的河流那珂川。沿河道再向下游漂個10多公里,就是進入太平洋的入海口。“平時注入一滴水,難時擁有太平洋”,是不是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
島國畢竟和大陸還是有這很大的差別,沒有特別長的河流,也沒有足夠的空間形成廣袤的沖積平原,所以少了亞洲大陸像我們的長江黃河那樣的波瀾壯闊和文化積澱,缺少了大江大河入海口的感覺,更多的是不起眼的涓涓細流匯入一片大洋。

沒有什麼特別的,返回水戶站。接下來想長篇大論的介紹一下水戶和生活在水戶的領主們。

水戶黃門與朱舜水

水戶位於日本關東地區,是茨城縣縣廳所在地,剛才經過的那珂川曾經舟帆林立,港口貿易繁盛,所以水戶取了“水運之戶口”之意,這裡“戶口”就是大門口的意思。水戶建城始於室町幕府時期,曾屬常陸國。日本江戶時代以後,這裡是水戶藩的居城所在。

“其次卻只記得水戶了,這是明的遺民朱舜水先生客死的地方”,依舊是《藤野先生》裡的一段文字,這裡提到了水戶。在魯迅看來,朱舜水只是個客死異鄉的明朝遺民。不知道當時魯迅想要表達什麼,是敬還是貶,這個還是交給語文老師去領會作者意圖吧。這裡是想順帶手瞭解一下朱舜水以及受到朱舜水影響的德川光圀(音:國)和他的水戶藩。

在明清交替之際,當時有很多不願意降清的遺老遺少都東渡日本,避難的同時順帶傳播了大中華的文化思想,當然還有去向日本求援,想要支援反清復明的。日本當時很多藩國的藩主也願意學習這些中國來的思想文化,為己所用,畢竟那個時候中國的姿態還是老師。

朱舜水便在那個時候遇到了德川光圀。
清兵入關,崇禎皇帝自絕於煤山是1644年。那時的日本是進入江戶時代的第40個年,正是全國統一、開始閉關鎖國的國內社會穩步上升階段。已經易主的水戶藩,迎來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圀,此人是江戶幕府將軍德川家康的親孫子。彼時,朱舜水帶著大中華的儒學思想漂泊到日本,傳播道義禮法,這也是繼遣隋、遣唐使之後,日本人又一次能夠面對面的學到東方大國的思想文化。

朱舜水僅僅是個傳播中華文化的一個代表,更多的朱舜水們在日本各地現身說法,讓日本人感受到了來自東方大國的治國方略和教化民眾的理論體系,寧死不降的民族氣節和大一統的尊王大義思想,這些思想學說和民族精神多少也影響到了日本。
清兵的入主中原,對於大明王朝來說,算得上是一種外族入侵。(這裡並不是與民族大融合持不同看法,更不是帶有民族情緒的詆譭和蔑視。代入當時的歷史環境,不能用現代的史觀去評價當時的時代,已知的歷史程序是上帝視角,而當時的人們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的。)

說回清兵入關,讓日本看到中國老師遭到外族入侵後對本土文化的衝擊和影響。尊王、修史、立傳讓德川光圀以及剛剛統一政權的德川幕府看到了修編國史、正本溯源、樹立民族精神對統治國家、教化子民的必要性和重要實踐意義。
這些漂洋過海的思想也為後來日本明治維新打下了思想基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尊王攘夷的思想就是來源於此。德川光圀最終編成《大日本史》,推尊儒術名留史冊,“水戶黃門”是日本人對他的尊稱。

之前並不是很瞭解朱舜水和德川光圀,不敢賣弄知識,還需多積累。但是通過旅行看世界,激發去了解這些文化背景的意願,這個動力也確實支撐著想要多出去看看。透過鄰國看自己,日本深受中華文化影響,對中國的傳統思想文化有繼承,也有消化創新。很多在國內都不被人熟知和推崇的名人軼事,在日本卻相當有市場。
反思我們自己,是因為我們的文化太博大精深、內容太豐富來不及細細品味,還是時代發展的速度太快落下了我們每個人該上的一課。現在,社會輿論被太多奇聞異事和花邊新聞淹沒,而忘記了自己國家思想文化的緣由和傳承,能夠認識到這一點,也算是旅途的收穫吧,在遊玩的過程中也是一直在鞭策自己,通過各種途徑多瞭解、多認識自己的國家和文化。

日本過新年有個習俗,就是哪兒都不開門,特別是人氣不咋旺的地區,更容易在年末年初幾天遭到閉門羹。水戶就是這麼個地方,水戶弘道館年底不開門的訊息早有準備。弘道館不開,水戶城的日本100名城章也就無處可蓋,從水戶站前北口圍著三丸小學圍牆轉了一個圈,留點遺憾給下次留個機會,增加點知識儲備安排再來。

最後的將軍 德川慶喜

到了水戶,就繞不開德川家;“御三家”是由將軍家欽定的繼承者人才庫,水戶德川家又在很多歷史程序中拿到相當多的戲份:

水戶藩最開始的領主是常陸佐竹氏,佐竹氏是豐臣戰隊的一員,因為在關原之戰中沒有選擇正確的戰隊,戰後被勝利的德川家減封並遷至久保田藩,在藩內開始過上了養狗的生活。久保田就是現在的秋田,秋田犬始於佐竹氏的馴化和培育,這真的不是開玩笑。自那時起水戶藩便由德川家康的十一子德川賴房接手,從此便有了“水戶德川家”的稱呼。
之所以要提到水戶德川家,因為這是影響了日本歷史程序的關鍵一環。當年德川家康在逼死了豐臣家並統一日本,建立了江戶幕府。政權在握,如何保證德川家歷代繼承人的永葆血脈正統是統治者最重視的事情之一,也應該重視。

德川家康決定將身後事傳位給三子德川秀忠之後,害怕其他兒子們或兒子的兒子們造反或為爭奪將軍糾纏不清,於是家康趁自己還神志清醒,連同二代將軍德川秀忠在內,將自己最親但又多加防範的九子義直和十子賴宣共同封為“御三家”。御三家便是繼承者的人才庫,當二代將軍秀忠一系沒有繼承人的時候,可以從另兩家中挑選繼承人。按照義直和賴宣受封的區域,分別稱為“尾張德川家”和“紀州徳川家”。
除了九子和十子,德川家康還有十一子德川賴房。儘管一開始家康並沒有把十一子賴房也納入繼承者人才庫中,但在水戶的賴房也並不是什麼都沒落到:被封“副將軍”頭銜,被賦予彈劾在位將軍的權力,並且當尾張、紀州兩家在為繼承將軍之位開打的時候,水戶家擁有決斷權。這種具有監督權力的結構一直延續到江戶幕府的終結。水戶家雖然不出產將軍,但是他手握尚方寶劍地位也是相當霸氣了。後來德川家康的孫子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將賴房一脈的水戶德川家列入“御三家”行列,自此“御三家”集團正式穩定:尾張家、紀州家和水戶家。

由此可見在權力面前,什麼親父子、親兄弟統統不好使,人情這東西始終是靠不住的,要想存活於世,當斷即斷的魄力和必要的政治手段才是硬道理。而且歷史也在不斷地更迭和重播:第八代將軍德川吉宗期間,出身紀州的吉宗與尾張家較勁,吉宗便以“御三家”的血統已經越來越不純了為由,模仿“御三家”的模式,搞出了一套“御三卿”人才庫儲備體系。同樣的目的、同樣的人才儲備和選拔方式,就是吉宗讓自己的兒子們建立了田安家和一橋家,後來吉宗大兒子德川家重任將軍位期間又追加一個清水家,這樣一來又形成了個“御三卿”的繼承人補充團體:田安家、一橋家和清水家,這三卿稱謂則是按照他們在江戶的住所離江戶城最近的城門命名的。

鋪墊了御三家和御三卿,為的是引出末代將軍德川慶喜。讓時光飛逝一下,直接進入江戶幕府末期:
美國將軍佩裡開著黑船來到日本,此時江戶幕府第12代將軍德川家慶病逝,其四子德川家定出任第13代將軍;家定沒有後代,於是便引發了紀州派與一橋派之間的爭鬥:紀州勝,德川家茂出任第14代將軍。巧了,家茂依舊沒有後代,於是一橋派又重掌大權,第15代將軍德川慶喜上位。
但這個時候的日本已經不是一個能夠閉關鎖國、自娛自樂的封閉島國了。藉著德川家繼承者派系之爭,各個派別小團體便開始顯得不那麼安穩了,順手點燃了日本開國的火種,圍繞著倒幕、尊王、攘夷展開了明爭暗鬥。將軍繼承權派系之爭演變成了既得利益的當權派與崇洋開化的改革派之爭,那些因為親疏內外被分封領地的大名之間,也展開了守衛戰和逆襲戰,更是忠於幕府保持正統集權與聯合強藩集體搞事情之間的爭鬥。
爭鬥中沒有永遠的贏家,贏既是輸,輸既是贏,況且還有蹲在牆根等著撿漏的圍觀群眾:靠爭鬥上位的紀州派,終因後繼無人又把將軍席位轉送一橋家手裡。日本幕府統治階層最後一屆徵夷大將軍德川慶喜,又名一橋慶喜,看起來是一橋家的。但再往前倒,他的親生父親是水戶藩藩主德川齊昭,慶喜是早年間過繼給一橋家作為養子的。在日本的觀念裡,不看血統看名分,養子就是親兒子,給出去的就是別人家的。
於是我們來捋出這樣一個思路:德川慶喜出生於水戶家,過繼給了一橋家,一橋家在將軍爭奪戰中勝出,雖然慶喜的一橋家的人,但終歸還是水戶家的根,最終還是水戶家出了將軍,這個本沒有權力出將軍的水戶家。
歷史就是充滿了巧合,巧合的讓人覺得劇本都不敢這麼編的感覺,當然更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歷史的巧合不是人為杜撰。話又要往前說了:當年,德川家康在欽點“御三家”的時候,之所以沒有把受封水戶的小兒子賴房排入三家集團中,對於此有兩種觀點:一種是賴房後來被過繼給了讓德川家康家臣之女,而這個側視讓家康又愛又恨,直接導致了對親兒子賴房的複雜情感。另一種說法就是,賴房當時被分封地水戶,位於江戶東北,按照風水大師的說法,東北方是“鬼門”,有一種說法是一旦水戶的子孫入主江戶,將會動搖德川家的基業。然而好巧不巧的,一隻披著一橋家外衣實為水戶家核心的慶喜上位了,偏偏沒有將軍繼承權的水戶家繼承了德川家的基業;然而又好巧不巧的,慶喜是日本最後一任將軍,接過了德川家關門大吉的最後一棒。江戶幕府建立的265年以後,德川家康他老人家一語成讖,他的擔心與現實來了一記完美的碰撞。
雖然我還是認為,歷史選擇了慶喜作為終結德川幕府基業只是種巧合:在那樣一個堅船利炮的國際局勢和雞飛狗跳的內部環境,各種階級矛盾、生產力矛盾都已浮出水面,改制和維新已經成為歷史必然的選擇。如果最後一任將軍不是慶喜,如果慶喜出身不是水戶,那麼也將必會另有其人的與慶喜扮演同樣的角色來推動歷史的發展。
歷史的精準和巧合就在不經意的一瞬間,只能說目前這種劇情走向著實更富有戲劇性。但歷史容沒有架空假設和未卜先知,我們現在看歷史是拿著劇本看回放,都是被劇透過的版本;當時的人們每個人都是命運的導演,沒有人知道今天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將會對明天產生怎樣的影響,他們才是活在真實的世界,演繹真正的歷史。

弘道館外立有石碑,表明這裡是慶喜求學的地方。

弘道館馬路對面,是他老爹德川齊昭的雕像,是說來接慶喜放學的麼。

水戶城大手門,一派在修整的架勢,顯然我們來的卻是不是時候。

大手橋下依然是特別高的落差,看古地圖應該也跟護城河有點關係,想必也是城的邊緣了。

既然水戶沒有什麼開門的景點可以逛,於是我們決定繼續不按計劃提前出發。

下一站,日立。
特急ひたち1號進站,這是每天早上從東京開來的第一趟常磐線下行特急。早上6點45分從品川發車,現在才剛剛抵達水戶,早起甚至不睡的效率之高,我們已經玩耍了很久。
上車走起,20多分鐘路程,沒有花錢的不是,效率確實高,一路上只是晒晒太陽看看海。

上世紀80年代就進入了中國市場的日立電器,這個品牌對於國人都不陌生,對HITACHI的標誌也深入腦海,今天就要去探訪一下日立的源頭地。

在東日本太平洋的海岸線上,曾經有一個叫做日立的小村莊,有一個叫做赤沢銅山(赤澤銅山)的小型礦山。早在戰國時代,常陸大名佐竹氏就曾開採過這裡的礦產;領地易手到水戶德川家時繼續有過間斷的開採,後來有毒的礦物質汙染了水源而停止了開採。到了明治38年(1905年)這座礦山被久原房之助購得開採權,改名為日立礦山,繼續開採銅礦和硫化鐵礦,並以久原礦業所為名開辦實業工廠,礦山一直到1981年閉礦。

日立村隨著礦產開採和近代工業的興盛,形成了“企業城下町”,典型的一座依靠工業發展起來的城市。之後,日立的礦業規模越做越大,逐步獨立出來日立製作所和日立集團,公司辦公地也相應的遷到東京市區。日立礦業崛起了以後,也帶動了當地的經濟活力,以前的日立村合併周邊村莊,成為日立市,日立市的人口數一直到戰後都遠超縣廳水戶市。為了區分,日立市民在稱呼自己居住的城市時稱“日立Hitachi”,稱日立製作所為“日製Nissei”。

我們到日立,實在是沒有時間仔細瞭解日本的近代實業發展史,只是純粹的短暫停留一下。日立車站本身就是個景點,日本的海邊車站榜單中永遠名列前十的日立車站。

日立站瀕臨太平洋岸邊,通體的落地窗設計,可以讓陽光毫無保留的照射進來。

站立在窗前,遠方的海平線筆直的將眼前的畫面一分為二。
窗前還有供乘客休息的座椅,陽光受到阻礙形成倒影。如果時間充足,可以在這裡多浪費一些時間,然而我們後續還有更艱鉅的任務。

走到站外,車站其實是建在海岸線邊上的高坡上,6號國道陸前浜街道為了節省土地,直接就建在了海床大陸架上。

繞到日立站衝向城市的一面,就是一派企業城下町的光景了。
運輸貨物專用的鐵路股道和站臺以及站臺上密密麻麻的集裝箱,直接的表現出這裡是一座工業城市。

日立駅西口便是一個工業感十足的廣場。廣場前,工業感十足的蒸汽渦輪發動機渦輪部分,集結了日立市的主要工業技術製造而成的現代工業產品。

前往福島

東京時間9點半,此時太陽已經離開海平面很高了,接下來要按下快進按鈕了,請坐穩扶好。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我們將貼著太平洋的岸邊一路北上。

接下來的行程是這樣的,日立出發,也就是花重金買時間,特急ひたち3號,前往いわき市。進入いわき市,就算進入福島縣境內了。這是一座因礦產開發和工業新興起來的城市。いわき市本來可以用漢字“磐城市”表示,但這個市是在1966年由周邊的市町村合併而成的新型城市,為了避免給人一種磐城吞併了其他城市的感覺,所以用“いわき”來命名了城市,但官方還是多使用“磐城”的漢字。關於鄉鎮合併如何命名這事,這裡我想到了曾經的襄樊。

常磐線上,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太平洋,陽光照射的有點睜不開眼睛。
通常我們在地圖上看日本,只是關注到整體是一個島國,一個和中國用海洋隔開的土地。但是如果換種視野,把日本和東亞大陸看做一體,那麼日本島不僅是歐亞陸地地理上面向大洋的前沿站哨,也是大陸文明傳播的終點,因為越過日本便是不能定居生存的茫茫大海。
展開一張世界地圖,然後順時針的旋轉90度:姑且把國際日期變更線作為新的赤道,此時的歐亞非在“北半球”,美洲在“南半球”。“北半球”的大片陸地上:歐非在上,亞洲在下,日本就是在這片巨大陸地上的最下方。亞洲和歐洲,各自有各自的文明發源地,在交通不發達的那個時代,文明的方向順著陸地上山川河流走勢傳播。水往低處流,自然要方便於逆流而上或者翻山越嶺,於是亞洲和歐洲文明自然是快速的從內陸中心流向海洋方向,而且運量更大,更有效率。對於世界東方,東亞文明傳播的終點自然就是日本。所以就像一杯珍珠奶茶,大量的文化像珍珠一樣漸漸的沉澱在亞洲大陸文明的杯底,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日本保留那麼多帶有中國文化特點的文化。

而從日本內部來看,自然環境優美是日本東北地區的特點,也從側面反映出人類活動的範圍和規模並沒有發展的要與大自然爭搶地盤。所以,這裡雖然也是沿海,但終是沒有像發展出名古屋、大阪以及九州地區生機勃勃的大城市,東京也是在1600年前後有了江戶幕府以後才逐漸發展起來,這個時候中國已經到了明末時期。直到現在,日本的東海岸也不過只有仙台作為日本東北地區最大城市被人熟知,其他地方的知名度就更低了。更不用說荒無人煙的北海道了。
日本島內之所以會是這個狀態,感覺也是因為珍珠奶茶:亞洲大陸文明雖然成功傳播到了島上,但是由西向東的流向,就像營養一樣被所到之處一點點吸收,到了末梢留下的也就是越來越稀少。九州到京阪地區,基本上已經吸收了絕大部分,日本中部又有高山阻隔,往東北的傳播動力和乾貨越發不足,發展自然也是越來越乏力。

收。いわき到達,這裡我們只停留4分鐘,其實就是換乘。

換乘後,我們將前往那片新的人類活動禁土:福島第一核電站限制區和周邊地區。

東北地區一直以來是日本大和文明傳播的末端,福島也很長一段時間是邊境地區。遠離政治中心的藤原氏、出逃奧州的源義經,都是以一種比較悲催的形態出現在歷史舞臺上,彷彿這裡受到日本天皇的恩澤是少之又少。領土沒有自己打,勞動力沒有自己爭,一派不受重視、自生自滅的感覺。
關原之戰後,天下一統,鬆平氏入主會津藩,從此在江戶通往北國的道路上,出現了一派繁榮。鬆平家也作為世代忠於德川家的親藩,也正是因為這種幾近變態的效忠,也給會津藩帶來了悲慘命運。
在初期規劃行程的時候,大方向就選定了東京往北的方向。受時間的限制,不可能去北的太遠,於是東京到仙台之間的一片地區就成了規劃行程的主選地。利用兩個完整的白天,安排了遭受到地震和核汙染影響的常磐線,走訪了戊辰戰爭主戰場會津若鬆。戰爭與天災,同在福島縣,同樣慘烈,對後世的影響也同樣具有足夠分量。一路走來,福島的“福”究竟在哪裡?

人只要生活在地球上,其實就是暴露在一個充滿輻射的環境,比如太陽輻射、電磁輻射,但是提到核輻射,人們的第一反應還是特別惶恐,當然恐懼也是正常的,畢竟他是一種可以對人體造成傷害的輻射。雖然說核輻射存在於世間萬物,人類不能與核輻射完全阻斷,正常範圍內輻射量是無害的。當然,這裡也不用給福島的核輻射洗白,畢竟這裡的當量就是超過一般地區的正常範圍值。
在行程規劃到這裡的時候,也曾猶豫過很久想過很多:要不要來?來了呆多久?最後還是好奇心害死了喵,決定來闖一把。這樣安慰自己:短時的暴露,偶爾一次路過,應該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何況這裡已經列為可以進入的區域,按理說應該問題不大。所以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們終究踏上了這片被地震和核輻射侵襲過的土地。當然,還是沒有敢在當地買水和食物,並且在從いわき發車就戴上了事前準備好的口罩,圖個心裡安慰。

坐著很像特急但不是特急的電車向著第一段的終點駛去。

沿途隨便一瞥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蔚藍的大海給沿岸居民帶來了豐富的漁產。在藍天的映照下,海面顯得如此平靜和祥和。但是大自然面前,人類永遠是渺小的,大海的脾氣誰也摸不透,深邃的海底蘊藏著不可預知的暗流,災難哪一天到來,誰也不知道。

日本3.11大地震剛剛發生時,常磐線便全線停運,震後的兩個月,慢慢的從沒有受到損毀或損毀不嚴重的東京和仙台兩頭一點點恢復運營。2011年一直到2017年的10月,現在還剩福島縣內富岡到浪江之間鐵道沒有恢復運營。因為這段鐵路所在的區域,還仍然是在劃定的帰宅困難區中。
所謂帰宅困難區,為應對福島核電站汙染影響將周邊受到影響的區域劃為的活動限制區,是一片未經許可絕對禁止入內的地區。隨著放射計量的擴散和輻射範圍的情況,帰宅困難區的範圍逐年在縮小。但即使是現在開放了還有一些可以活動的開放區域,也有準許進入和准許居住等限制分類,分別叫做居住限制區和避難指示解除準備區。
被劃定為帰宅困難區的居民,或投靠安全區域的親友,或被安置在了福島縣內縣外的其他市町街道。相應的政府辦事機構和教育醫療等場所也沒有因為搬遷而暫停工作,而是在福島縣內和周邊的茨城縣設立了出張所(駐某地的派出機構或辦事處)保留原有的市町管理建制。雖然突如其來的災難讓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家園,被迫異地生活,但這些市役所、町役場還依然要為自己的居民服務,不能給人一種受難者和寄人籬下的感覺。

後來確實在會津若鬆市看到大熊町中學校的牌子,地圖上也在若鬆城邊標識了“大熊町役場會津若鬆出張所”的位置,大熊町是福島第一核電站所在的町鎮,町中心與核電站的直線距離只有4.5公里,而且因為相當接近海岸線,一馬平川的地勢,讓核汙染在這裡擴散毫無阻擋。
回來特意查了關於在會津的大熊町中學的資訊,暫居會津若鬆市的大熊町中學2019年3月春季的入學新生數為零,之前一個學年有9人畢業,現在整個學校還有3名學生。雖然學校遷址會津若鬆市,但沒有直接併入當地的學校,相反還在以“振興教育、描繪未來”的理念讓大熊町中學在異鄉存續。這種細節不由得對日本這個民族在處理危機、面對現實現世和追求精神層面形態不免會多想一些。

地震後,常磐線多處路段和站舍都不同程度的損毀,復開的路段大多重新選址,遠離海岸或是加高,沿途還能按到許多隱藏在雜草種廢棄的隧道口。

8年過去了,大海早已恢復了平靜,遭受到滅頂之災的居民還沒有勇氣回到故土,鐵道兩旁只剩下了重新被平整的土地和遠處被加高的防波堤。

加油,富岡町!
和北整齊堆積在道旁的黑色垃圾袋漸漸出現在眼前,想必這些垃圾袋裡應該是裝滿了事故中受到汙染的土壤。

富岡站,目前坐電車沿常磐線從東京出發,能夠達到的最北端車站。富岡再往北還是修整和限制區的區域。富岡站的站舍在日本3.11大地震中基本毫無保留,又是緊鄰福島核電站被控制在限制區域內,直到2017年10月21日才運營再開。新站較老站往北挪了100米,現在的車站從站舍到站前廣場都修整一新。

新換的枕木下還沒有鋪滿道砟,標誌著這裡還未完工的狀態;綠色錐筒和嚴密的圍擋,還標誌著前方的路還是此路不通。

更醒目的還是車站牆上掛著的蓋革計數器:一個專門用來檢測核輻射量的裝置。在來的路上,這個計數器並不常見,可能也是放置的比較隱蔽不容易發現,但是隨著進入福島的區域內,這個計數器便絕不會錯過你的視線,讓你不經意的就能知道當地的核輻射量是個什麼水平,而且是實時監測的數值。

此時富岡站的數值是0.067μSv/h,也就是一小時的輻射量為0.067微西弗,除以1000可以換算成相應的毫西弗數值。富岡站距福島第一核電站以南10公里,而我們只在這裡停留30分鐘,也就是輻射量再減半。普通人每年正常攝入的輻射量為1到2個毫西弗,所以只要不在這裡長期生活下去,是不會超過正常攝入量的。

原本我們計劃要不要早一班車到達這裡,在車站周邊和重建的富岡町內溜達一番,但還是心理作用和行程安排,我們選擇錯後一班車抵達這裡,然後搭乘即將發車的代行巴士繼續趕路。

運營不通路段,自然是由代行巴士來代替執行,因為是替鐵道運輸旅客,自然青春18車票是可以使用的。本來想著趁換乘時間,在車站周邊再溜達一下,但等我們走出車站,發現等候巴士的乘客的隊伍已經不短了。為了能在接下來的路程中,有一個靠窗的座位,我們放棄了站前散步,排隊候車。

等候時間不長,接下來我們即將進入一段無人區,看一看8年前的樣子。我們將乘坐代行巴士沿6號國道行駛20公里,穿越目前還屬於封鎖狀態的限制區。相比於常磐線舊線,6號國道的行車道更靠近海邊,也就是裡福島第一核電站距離更近,直線距離最近的地方不到2.5公里。車輛行駛過程中嚴格要求禁止開窗,所以大可不必擔心。

接下來讓我們來看一看這個已經8年沒有人類活動跡象的區域,變成怎樣的一副光景。
富岡町在災後新建的社群,從街景看,也是已經有回來居住的鄉民了,只是入住率還是很低。這在少子化、年輕人全部前往大城市居住的日本,未來這裡還能不能重新振興,真的不好說了。

穿過富岡町,駛上國道,沿途宛如生化危機過境,一幅無人生還的景象。人類活動的痕跡全部成為廢墟,時間在這裡彷彿停止了,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樣。

肆意生長的雜草,鏽跡斑斑的店面

沿途店鋪裡的商品已經無人問津,不管是藥妝還是便利店,甚至是車行。

沿途每一個道口都被圍擋攔住,顯示這裡是禁止通行的帰宅困難區域。同時也出現了自行車、摩托車和步行者禁止通行的標牌。也就是說,國道是通的,但是隻限能夠封閉空間的汽車可以通行。

到達大熊町了,福島第一核電站的所在位置。
遠處的高壓線及塔架,便是從核電站裡引出來的輸電高壓線了,現在遠方也只留下了處理事故的吊車以及近處只有簡單苫蓋的汙染土壤。

30分鐘後,關於無人區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代行巴士已經抵達終點浪江站。
人們曾經賴以生活的土地,如今變成無法在回來的異鄉。災難有天災有人禍,機會與危機並存,毫無忌憚的向自然索取,大自然自會懲罰貪婪的人類。但人類利用自然更好地生活,也不能因噎廢食畏首畏尾,適度發展,維持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方能與自然和平相處。

浪江~仙台

告別沉重的無人區,我們的腳步還不能停下,繼續向今天的目的地仙台出發。
說回走下代行巴士的時刻,浪江車站距離福島第一核電站直線距離8.7公里,和南邊富岡站的距離沒有相差太多,但是此時此地的輻射量卻高出了不少,0.211μSv/h,高出3倍多。也許是跟風向洋流有關,猜測來自太平洋的風會從東南方向吹向陸地,自然位於核電站西北的區域輻射量會高一些了。

還好我們只停留10分鐘用來換乘,浪江站附近也沒有什麼可以觀光的場所,車站內和富岡站一樣,只保留一條股道一個站臺,站舍與站臺通過架在鐵道正線上的引橋連線。

3番線站臺上還保留著前往水戶、上野的標誌牌,全線貫通還要等上1年的時間,預計2019年底到2020年3月能夠實現全線修復貫通,屆時也會將線路向內陸偏移並把車站順勢改造成高架站,以應對有可能會再來的地震海嘯。

浪江即將出發,扭頭看了眼站內的計量表,0.3μSv/h,有了之前0.067μSv/h的概念,看到0.3這個數值還是身不由己的顫抖了一下。

發車,想著人類生活的大都會進發。

經過20分鐘,我們再次停車換乘,來到原ノ町站,南相馬市中心城市。14分鐘後我們會再次啟程。
南相馬市也在3.11地震中受到不小的打擊,沿岸的2公里附近也遭受到了海嘯的襲擊,據海邊5公里的原町區主要城區沒有受到致命一擊。但因為靠近核輻射影響的20公里警戒圈,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也是經歷一段苦難和恐慌,採取了緊急避難措施。

相馬野馬追

相馬野馬追是相馬歷史悠久的傳統活動,最早的起源可以追述到鎌倉幕府前。用漢語的正常的語序翻譯過來就是一場追野馬的祭。
野馬追簡單來說就是全身鎧甲裝備的騎手通過馬術爭奪戰旗的一項娛樂活動,漸漸的形成一種傳統活動流傳,直到戊辰戰爭爆發。日本新政府上臺後,祭典再開直至今日,每年7月都會在相馬市和南相馬市舉行。

多了不說了,畢竟只是短短停留14分鐘,對於相馬的種種有緣再探吧。之所以能知道這些,也是離不開原ノ町車站的宣傳。
走過日本很多小城市的車站,每個城市都致力於宣傳自己的特色以吸引更多的觀光客,車站一直被作為城市宣傳的視窗,不僅介紹自然風光,也有當地傳統習俗的宣傳。宣傳到位,而且對如何前往各地的利用案內也十分完備,讓初到此地的觀光客都可以拿起宣傳冊說走就走。比起國內的火車站除了各種裝飾裝修建材、投資理財助您成功的廣告以及站前廣場攬客的黑車,來自官方的宣傳既讓人第一時間認識這座城市又特別安心,事倍功半的效果。

短暫的換乘,在站內的小型便利店進行簡單的補給之後,終於要踏上開往仙台的電車了。從此地前往仙台還要有1個半小時的路程,離抵達常磐線北端的終點巖沼還有最後的60公里不到。

JR東日本仙台支社的E721系電車的車窗玻璃貼了一層遮光膜,所以向外看出眼前一片綠色。

坐在車廂的左側,視野盡頭的阿武隈山地直接從大片平坦的農田邊緣拔地而起。

阻隔來自太平洋的海風,自然起到了阻攔福島核電站輻射汙染的範圍,也使得阿武隈山地另一側的郡山盆地和再往西的磐梯高原雖同屬福島縣,但影響很小,所以人們也沒必要談“福”色變。

窗外的景色開始單調的迴圈,正午的太陽也轉到了鐵道的西側,所以刺眼但又溫暖的陽光加上帶有一絲催眠效果的窗外即景,不由得讓人想睡個午覺。

一個小時後,跨越阿武隈川,很快就接入了河北岸的東北本線進入巖沼站,自此在歷時9個半小時後,我們終於走完了常磐線全線343.7公里的路程。很長時間以來,想完乗東海道本線(從東京到大阪的鐵路線)的目標一直掛在嘴邊,沒想到第一條完乗的日本長距離鐵道線竟然出乎意料的是常磐線,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電車接近仙台,天色卻越來越陰沉,車廂裡的暖陽消失了,漸漸的窗外開始飄起了水滴,再一眨眼的工夫,斷斷續續的水滴,變成了密密麻麻的小冰粒,原來是下雪了,而且是疾風驟雨來襲一般。

遠處,從東京開來的東北新幹線高架離我們越來越近,也標誌著我們即將成功的抵達仙台市區。

到達仙台站,飄灑的冰渣不見了,只有透過站臺邊緣露天的地方看到外邊豔陽高照,要不是鐵道上和剛進站的電車車廂上有薄薄的一層積雪,我都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雖然已經到達仙台站,但是並沒有就此結束今天行程,因為我們要拔草的地方還有很多,多到自己都有點嫌棄自己的貪心了,沒辦法,出門的機會和時間就這麼有限,盡最大程度填滿行程,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接下來,我們並不打算離開仙台站,而是沿東北本線繼續向北,前往一個裡仙台市區並不遠的小城:多賀城。

再次駛出仙台站,把仙台市區甩在腦後,眼前以往無盡的大平原,一點沒有下過雪的痕跡,這就是海洋氣候吧,不知道哪片雲彩有雨,也不知道會下到哪裡。

多賀城市位於仙台市區東北方向,城市附近有兩天主要的鐵道幹線,一個是東北本線•仙石東北ラインー的國府多賀城站,一個是仙山線的多賀城站,由此可見多賀城的現代版城市是個很大的區域。
我們在國府多賀城的前一站下車,因為看地圖這樣走會更順路一些,想回程的時候再到訪國府多賀城站,但最後的事實證明,我們沒有給這個行程留出足夠的時間,只好原路返回。

陸前山王是個每天只有幾百人乘降的小站,剛開始被叫做“多賀城前站”,可見我們選擇這裡下車前往多賀城也是沒毛病的。

多賀城所在的這片區域曾經是個對於日本東北地方很重要的地方。出了江戶(東京)的東北方向大部分土地,雖談不上是法外之地,但也歷來是中央政權管控的邊緣,中央集權的向心力已經很弱了,還會經常和北方的蠻族在此對峙。因此,從公元700年開頭的奈良時代,這裡便作為陸奧國的鎮守府(也就是地方政府)所在地統領周圍大片土地。直到11世紀,多賀城都是日本東北地區的政治、文化、軍事中心,用來統領東北地區一切事物以及和蝦夷對抗。

多賀城雖然也是城,但在11世紀之前,日本還沒有進入群雄逐鹿、爭城掠地的戰國時代,所以多賀城中設立眾多行政機構,更多的是作為一方政府的辦公場所,有點類似與九州的太宰府,建築多為署衙官廳建制。這和後來戰國時代或戰爭需要或彰顯權威的3D城池不太一樣,多賀城整體更像一個平面的建築。

總結起來,在後來各種大政權和地方小勢力更迭的過程中,多賀城也滿滿失去了把控一方的力量。取而代之的,就是伊達家在廣瀨川高地上建起的青葉城了,也就是伊達家族的大本營仙台,這個稍後到了傍晚登上青葉山城再聊。

如今的多賀城同太宰府一樣,在社會發展中城的作用已被取代,地面上的建築或毀於戰火或毀於自然災害,早已不復存在,沿途只有一塊塊城跡的立碑配以圖示來向世人展現昔日的規模。

在去多賀城的路上,雨(雪)過天晴,天雖高但是雲不淡,夕陽透過厚厚的雲層,再加上剛剛下過的那場時間不長但是量大的暴雪,讓大地顯得格外光影分明。

拾階而上的地方是多賀城府政廳的南大路,登上政廳正門,眼前也僅僅剩下了宮殿立柱的石墩,以及通向主殿的臺階。

坐北朝南俯瞰現代的多賀城以及遠處的仙台市區。

話不多說,算好返途的電車,返回車站。雖然在多賀城停留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從導覽圖上看,多賀城最主要的政廳遺蹟我們也是走到了,靠近多賀城區的那個東北歴史博物館也沒有開放,所以也算是不留遺憾。

安靜的小鎮車站,即將結束一天的時光,讓人無比留戀。但是時不我待,這次是真的要返回仙台了,因為我們還有仙台打卡的任務,超過下午5點,仙台城的章也就蓋不了了,時間緊迫,所以馬不停蹄。

現在路上但凡看到HYBRID的標誌,就感覺是一種新科技的產物。於是我們也如願等來的是一輛混合動力電車。HB-E210系,是一款油電混合気動車,聽起來就很與時俱進,科技感十足。當然,該有的柴油發動機轟鳴聲一點都沒有減少。

原路返回仙台站,這次真的是要出站了。2017年的初春曾經到訪過仙台,去過鬆島、逛過水族館,但並沒有在仙台市區逛過,這次留給我們接觸仙台的時間也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因為我們之所以來仙台,也只是為了留宿一晚保證住的好吃的好一些,所以還是要插空感受一下東北第一大城市的魅力。

仙台一夜

仙台,日本東北最大的城市、人口最多的城市,這一點在仙台站內一目瞭然,加上年底的出遊返鄉客流,仙台站裡已經顯得擁擠不堪了。仙台站的地下鐵進站口也是排起了長隊,為了不耽誤時間,雖然初來乍到在仙台站換乘,但完備的換乘導向標誌,也一點沒有影響效率。為了在提高效率,我也放棄了一直以來購買車票的執著,掏出西瓜卡直接“嘀”卡進站。

仙台的地下鐵和其他城市並無二樣,只是證明來過和體驗過,但是一直很喜歡日本地下鐵,進站鳴笛,雖然開起來噪音也很大,但是並沒有國內那種刺耳聲,特別是轉彎的時候,有一種不同的聲音。

仙台城現在留有城跡,遠離市區位於青葉山之上,所以能夠到達這裡的交通線路也不是很多,運營時間也都很短,所以上次到訪仙台也就沒敢太多考慮親臨此地。離仙台城跡最近的巴士發於仙台車站的旅遊迴圈巴士,因為是旅遊巴士,所以運營時間和路線設計上,也顯得不是那麼高效,客流高峰時也會比較擁擠。所以我們順勢選擇了利用仙台地下鐵前往。國際センター下車,從地鐵站再步行15分鐘。

地鐵站出來,夕陽餘暉已經籠罩整個青葉城,加上是在城市的邊緣,沒有什麼行人的廣場和剛剛下過雪的街道,顯得特別的安靜祥和。

仙台城在青葉山的半山腰,所以需要沿著盤山道順著山勢蜿蜒迂迴行進。那麼問題來了,盤山道的坡度越來越大,加上剛剛下過雪,雪水已經被山裡的低溫變成了薄冰,感覺下盤不穩,雙腳已經失去抓地的能力。特別是到了岔路口的地方,這是一個帶有坡度的開闊地,路邊沒了人行步道,手邊也沒了可以輔助借力的欄杆、樹枝什麼的,腳踩上去絲毫沒有可以再邁出第二步的可能。於是就看著前方後方的人,為了上山也顧不上形象了,都紛紛伸出了雙手,四肢著地,才能勉強邁出艱難的一步。終於領教到了為什麼一方站隊希望在冬季來臨之前結束戰鬥,而另一方站隊寄希望於把戰爭拖得再久一些,不攻自破、易守難攻,要說築城選址是多麼重要,天然的屏障是最好的堡壘。

如果說上山是匍匐前進,那麼下山那就真要做好四仰八叉的準備了,一不留神就會仰望星空。
艱難的繞過第一個胳膊肘彎時,頓時被眼前的石垣吸引了。石垣是日本築城常用的材料,通過一定工藝不規則的堆積起來,形成一座城的基座。因為剛下過雪,而且山裡又能積存得住雪,白色與黑色顯得特別有畫面感。

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在天黑之前抵達了仙台城。之所以要這麼著急趕路,是因為100名城蓋章的地方5點就關門了。
仙台城上沒有天守閣,倒不是因為戰火和人為因素天守閣被毀,是從建城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建天守閣。據說原因是伊達政宗為了向老大德川家康表示自己的誓死效忠,絕無擁軍自立反叛之意,所以主動放棄天守閣的修建。所以伊達家也確實綿延了200多年。

但是仙台城依舊沒有躲過戰爭和自然災害的侵擾。在戊辰戰爭中,作為奧羽越列藩同盟的一員,被捲入了與新政府軍的戰鬥,雖然沒有像會津那樣的慘烈,但也失去了戰鬥要塞功能。二戰時也被美軍進行過精準的空襲。自然災害那自不必說的是地震了,仙台城自打建城伊始,就是在建城、地震、修復、再震、再修的迴圈中成長起來的。

地理上,仙台市的中心區域有一條著名的川:広瀬川(廣瀨)、一座著名的山:青葉山(青葉),聽起來就是一座自然環境特別優美的城市。仙台有個“杜之都”的雅號,也是來源於日語“杜”與“森”同音,看起來就是個綠化特別好的城市,眼前自然呈現一片綠意盎然的景象。
這裡還想囉嗦的簡述一下仙台和仙台城的發展史:順應山川地勢,広瀬川從西北流入仙台市區,再匯入東南的名取川最終流向太平洋。穿城而過的河流在仙台沿著青葉山的邊緣蜿蜒流淌,順勢把仙台切割成西高東低的地勢。而且這種西高東低不像一般地方的山地到平原有個平緩過度,仙台這裡山川平原邊界尤為分明,青葉山幾乎直上直下的紮根廣瀨川,說起來更像是一個斷層,而仙台市區則大部分分佈在平坦的河流衝擊帶上。正是因為這樣的地勢構造,也讓青葉山自然成為仙台城建城的首選位置。
站在仙台城遺蹟的邊緣,彷彿置身懸崖峭壁,仙台城下一覽無餘,易守難攻又能很清晰一覽城下町風貌,一種高高在上的等級感尤為明顯。

仙台城的城主屬於伊逹氏,就是一直活躍在日本東部東北地區的伊達氏,其中大名鼎鼎的便是“獨眼龍”伊達政宗。關原之戰後論功行賞,伊逹家被德川分封在仙台,自此仙台得以發展成一片大規模的城下町,直到明治的廢藩置縣。
如今,仙台城跡上矗立著的伊達政宗像是戰後重建的,也成為仙台市的標誌。一個蒙著左眼的獨眼龍伊達政宗。

毗鄰廣瀨川上的斷崖邊緣,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掉,站在伊達政宗的下邊,俯瞰整個仙台市區,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今天是從何時開始,腳步從哪裡邁出,滿滿的收穫讓我們絲毫沒有感到勞累。雖然從羽田機場到仙台,已經過去了18小時。從上次與床的親密接觸,已經是36小時以前的事了。

原路返回,因為山上的計程車已經不夠使了,就是我們想奢侈一把,也是空有一沓福澤諭吉無處揮霍,那麼就去揮霍在美食上吧。

瞬移到仙台市區的商店街,還是那條熟悉的街道,目的只有一個,吃一頓好的犒勞自己。然而我們還是低估了形勢,本想找一家熱鬧的居酒屋爽嗨一把,但是可能因為正值年尾,各種年終聚會佔據了各個或大或小的飯館酒吧。

仙台美食,唯有牛舌最出名。最出名的(但不一定是最好的,也沒有立場說哪家最好)利久仍然是在排大隊,為了不再因為尋找口吃的而消耗所剩不多的體力,決定直接找家差不多的店就往裡衝。

酒足飯飽,行至此處,今天的行程終於到了最後的尾聲
仙台市在每年的年末都會在主幹道定禪寺通上舉辦SENDAI光のページェント(SENDAI 光之盛典)的燈光秀,雖然只是掛在樹上的串燈,但再小的光亮成規模了,也自然變得很震撼。

超長待機的一天到了仙台,到了定禪寺通也便達到終點。一天的付出很艱辛,但收穫也很多,最後就以仙台的燈光秀作為結束,迎來2018年的最後一天。

第二天,2018年的最後一天,依舊是天不亮,再次踏上征程。今天的目標是會津若鬆,踏上那片會津武士曾經生活的地方,盡滿忠勇而又悲催的土地。

會津若鬆,隱藏在福島深山中的城市,日本也是有城市重名的現象,所以用令制國名、藩名作為字首以便區分,會津+若鬆便是這裡。會津、あいづ、Aizu,日語假名中あ和い是最前邊的兩個,A開頭,所以用日語檢索還是用羅馬音檢索,就像四級詞彙Abandon一樣,會津的名字總會出現在單詞表的前列,久而久之,會津在我的認知世界裡一直有著很強的存在感。

第一次知道會津,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但肯定是白虎隊。因為山下智久主演的同名電影《白虎隊》,知道了白虎隊是個什麼組織,以看故事的狀態瞭解了發生在150年前的慘烈事蹟。當時並不瞭解日本歷史的發展脈絡,所以對戊辰戰爭發生的歷史背景和前因後果沒有絲毫認知,只是留下了淺淺的印象。但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從會津到戊辰戰爭,從江戶幕府到關原之戰,將日本歷史這條線幾近回放的狀態越拉越長,對日本文化的瞭解越來越寬泛,而不是那種因為動漫遊戲二次元和小電影而關注日本的,這個開端所謂獨特和冷門。當然,日本鐵道是另外一條線,已經不想再贅述了。

仙台~郡山~會津若鬆

仙台是我們此次旅行的頂點,在這個頂點掉個頭,我們將折返回福島,並向著守護者會津的磐梯高原進發。從仙台前往會津若鬆,鐵路方案是經由郡山,再折向西繞過豬苗代湖即可抵達。仙台到郡山,可以妥妥的利用東北新幹線,最快只需35分鐘,然而我們將繼續秉承著青春18的理念繼續慢旅行。

東北本線南下的電車將於6點發車,上車前一頓鬆屋定食是必不可少的,依舊是生雞蛋醬油蓋飯,一種只有在日本才能敞開吃的一種早餐搭配。經營這家鬆屋的是一對歲數看起來已經不小的夫妻檔,早起的鬆屋食客並不多,但是上菜的速度卻沒有想象中的有效率。趕緊解決早飯,提前10分鐘到達站臺。

東北本線是日本東北地方交通幹線,理論上可以從東京出發北上,一直可以到青森甚至北海道。但隨著新幹線的開通,長距離移動的北斗星寢臺車(夜間臥鋪列車)消失了,東北本線上也以線上的一個個城市圈為中心向外輻射,在各自的輻射圈範圍內分段執行,所以一般多為短途的普通車,兩個城市圈中間也沒有幾趟車,快一點的特急更是沒有了。
所以,我們乘坐的是一趟為數不多的長趟車次,可以從仙台經停福島,中間無需換乘的抵達郡山,125公里的旅程,算得上仙台南下最長距離的普通車了,而且一天只有早起兩班。

此刻慵懶的身體深陷柔軟的彈簧座椅,腳下是一股股暖氣,隨著車廂的顛簸有規律的晃動。玩的累、起得早,再加上天還沒有亮,窗外無景可看,趁機再補個回籠覺也是不錯的時間。

日本電車充當城市短途移動的作用由來已久,日本鄉民也早就習慣了像坐公交一樣的利用電車出行,所以早班的電車上還有很多一早出行的乘客,看裝束有還沒有放假的上班族,也有還要去上學或者運動的學生,但出了仙台城市圈,基本也就都下車了,留下的就是真正去往更遠城市的人們。

到了白石,天色終於明亮起來。車內暖氣市區,窗外畢竟還是冬天,暖氣與冷空氣相遇,積攢在車窗上就是一層厚厚的水汽,陽光透過朦朧的車窗,旅速不快但又不顯墨跡的車速,一切都在不緊不慢的甦醒。

一覺醒來,耳邊只有電車規律的行進聲,因為習慣坐在第一節車廂,運転士(電車司機)一絲不苟指差確認,隨時發出確認訊號的自言自語。車廂內對面的乘客各自有各自的姿勢和小動作,等待自己準時抵達目的地。其實,司機一路上除了確認訊號,也在一直唸叨晚點約XX分鐘。雖然聽到晚點的訊息會讓人心生不爽,但我們完全沒有這方面顧慮,因為這趟列車在福島站將有13分鐘的停站點,幾分鐘的晚點絲毫沒有緊迫感。

最終,還是準點抵達了福島站,又回到了這個讓很多人心裡犯膈應的地方。來不及到福島市區轉一轉,10多分鐘的停車時間,還是要下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稍作停留,電車再次啟動,前往中轉站郡山站,一路無話,只是看了看車前展望,一種只有在日本才能夠實現的活動。從第一次來日本,就喜歡上這個體驗,那種伸向無盡遠方的感覺極度舒適。

道兩側的鄉村逐漸消失,城市的街景再才出現。郡山到達。隔壁開往會津若鬆的電車已經等待著我們了,6分鐘換乘,不急不慌,就是上個天橋換個站臺而已,就是可以這麼從容。

不停歇,繼續走。
磐越西線快速,終點會津若鬆站。

開車了,依舊是E721系,所以車窗依舊很綠,雖然窗外開始出現厚厚的積雪,但依舊蒙上了一層綠色。
郡山所在的區域是一片被東邊的阿武隈山地和西邊磐梯山夾擊的盆地,昨天已經遠觀了阿武隈的姿態,今天我們將沿著磐越西線,抵達已經沉寂在深山裡的會津若鬆。

抵達會津若鬆前,會經過一片很廣闊的湖面,日本第四大,福島第一大湖:豬苗代湖。地質運動形成了會津盆地,夾在磐梯山和越後山脈之間。山中融雪匯成河流堆積在盆地裡,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湖。豬苗代湖和五色沼在夏天是避暑徒步的好去處,冬天的磐梯山就是滑雪的聖地。
但是此時因為窗外已經一片蒼茫,看地圖是已經到了湖畔,但是並分不出來陸地和湖面,雖然內心很想走到湖邊看一看,但怕積雪太厚,時間不夠。
與豬苗代擦肩而過,掃到一張站牌,也算是來過,其實這著實是個不小的遺憾。

翻過磐梯高原,到底這片夾兩山之間的盆地,自然就是會津若鬆了。

就是這樣一片處在深山裡的土地,過著與世無爭、自我修煉的生活。後世,卻又被拉入了歷史的戰車,無法控制的走向深淵。

日新館(復元)

會津地區從鬆平家之前,地處多個藩國的交界,蘆名、上杉、蒲生等等,幾經易手,直到德川三代將軍家光將會津藩封給了當時姓保科的保科正之。

這裡還是想介紹一下德川、保科和鬆平之間的關係,可能這樣更能理解鬆平後代的思想作風:
1.當德川家還在三河被駿河的今川欺負時,還姓鬆平,到了家康之後才有了德川這個姓氏;
2.保科家曾經是武田信玄的家臣,武田家被滅後,投靠了德川。
德川家康的兒子,二代將軍德川秀忠與情人生了一個叫做幸鬆的娃。但因為秀忠是個妻管嚴,私生子無法養在自己身邊,便交給了是武田信玄的女兒照料。後來幸鬆便被送到了武田家舊臣保科正光身邊做養子,並繼承了保科家的家業。自此,成年後的幸鬆便有了新的名字:保科正之。這種不看血統,只看繼養關係的繼承關係在日本還是普遍的,只要做了自己的養子,那就是視同己出。所以,保科正之作為保科家的血脈傳承後代。

到了三代將軍德川家光任期,對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尤為看重,封地、託孤、賜姓,給足了保科正之作為德川血脈的恩典。此時已經被封會津的保科正之,也正是因為感受到了來自德川家的濃濃情義,於是誓死效忠德川家,創立“會津家訓十五條”以示效忠,並要求後代永遠守護德川家,追隨德川家到永遠。但唯獨沒有接受賜姓鬆平的要求,因為保科正之仍然感念保科家對自己的恩情。直到他的孫輩鬆平正容,才將保科的姓氏改回鬆平氏,並使用了只有德川家才能使用的葵紋家徽,作為德川家的一脈存世。保科正之與前邊提到的水戶藩主徳川光圀以及岡山藩主池田光政、加賀藩主前田綱紀並稱“江戶前四大名君”。可見保科正之在日本歷史的地位。
會津家訓十五條不僅僅是一套向德川家表忠心的誓言,更是會津鬆平家世代遵循的行為準則,帶有濃厚儒家思想的十五條,利用儒學思想教化人心、治理藩政,建立起忠主君、重民生、嚴修身、寬待人的社會生態,一改日本戰國時期以往的上克下、野蠻生長的亂世。從此,善良淳樸忠勇便成為會津人的標籤,至少在我讀到的資訊,傳遞的是這麼一面正派形象。

鋪墊了很多,追隨著會津人的腳步,我們來到了會津盆地的中心區域。雖然明明時間很寶貴,但先不急著進入主城,首先就要先去看一看會津人養成的地方:日新館。
日新館舊址本在會津城內,但已毀於戊辰戰爭的戰火,現在我們要去的是按照舊貌遷址復建的日新館。新館日新館不在會津城內,而且交通也並不怎麼方便,但為了能夠真正感受到會津人的精神原點,還是決定前去拜訪。

日新館名列日本三大藩校之一,另兩個是明倫館(茨城)和弘道館(山口)。

弘道館路過水戸市湊巧沒有開放,自是遺憾。
明倫館位於長州藩萩市(現在的山口縣萩市)。同為三大藩校其中的日新館和明倫館之間的理念產生的火花,引燃了維新派代表長州藩與尊王派會津藩為各自意識形態展開的一場慘烈爭鬥。早於150年前,在萩市建立起松下村塾的吉田松陰,還特地到日新館考察過辦學理念,誰想到兩所藩校培養出來的武士,日後卻背道而馳,刀兵相向。這個先按下不表。

日新館位於會津若鬆市主城區的北部,可以從市區坐公交前往,車次不多,到達和再發的班次也基本只間隔1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如果想要細細的轉遍和感受日新館的魅力,就要狠下心來錯過一班車,並將整個會津若鬆的行程安排拉長。但是我們沒敢如此揮霍時間。

離日新館最近的電車站広田。

広田站到達,雪後的小站沒有什麼人煙,站外也沒有時間合適的巴士,兩公里外的日新館,想要快速到達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於是我們選擇了計程車。可見為了探尋會津,做出了多少努力。

雖然日新館原本並不在這裡,但是重建的時候還是保留了當時原貌。因為是年末,幾乎沒有什麼遊客會到這裡。雪後的日新館更顯得冷清,波瀾不驚的講述那段歷史。
日新館的門口也明明白白的寫著“復元”二字。

什之掟,是會津藩對十歲以前的孩童,主要是男童約束的必須遵守的行為規範。
【ならぬことは ならぬものです,不可為之事則不能為】是什之掟的最後一句。如果說“會津藩的職責就是守護將軍家,藩主背叛家臣則不可跟隨,家臣背叛藩主則非我鬆平子孫”是會津家訓十五條的中心思想。那麼“不可為之事則不能”則是在此基礎上的創新和昇華。

一、年長者の言ふことに背いてはなりませぬ。(其一,要遵從年長者之言。)
一、年長者にはお辭儀をしなければなりませぬ。(其一,要尊敬年長者。)
一、噓言を言ふことはなりませぬ。(其一,不可說謊。)
一、卑怯な振舞をしてはなりませぬ。(其一,不可作卑鄙之事。)
一、弱い者をいぢめてはなりませぬ。(其一,不可欺負弱者。)
一、戶外で物を食べてはなりませぬ。(其一,不可在戶外吃東西。)
一、戶外で婦人と言葉を交へてはなりませぬ。(其一,不可在戶外與婦人搭話。)
ならぬことはならぬものです。(不可為之事則不能為)
很多涉及會津的影視作品中也經常會有陣陣童聲每天清晨整齊誦讀的情景。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些行為規範已經深入他們的骨髓,將後天習得變成與生俱來,什之掟便是會津藩核心價值觀的體現。

1803年日新館建成,雖然建於江戶末期,但會津藩的教育事業從鬆平家到會津的那一年就開始了,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間。1664年,會津藩內設立了庶民學間所“稽古堂”,用來教授和傳播儒家學說思想,會津家訓十五條也正是在這個時間釋出的,並開始了文人武士的養成教育。

站在日新館門前,正門、戟門、大殿依次延伸。
在穿過戟門之前,先從按照順路進入了正門西邊的一排耳房,曾經作為習武場所的房間,觀看一段日新館的介紹短片。

戟門頂上上書“金聲玉振”,出自《孟子•萬章下》“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彷彿置身國內的建築,可見日本對中國教育體系的有樣學樣。

穿過戟門,更是完美復刻了孔廟的佈局,正對著是核心建築是大成殿。殿前的類似於護城河的佈局,在中國稱為“泮池”,完全符合中國式風水的設計。

按照規定好的遊覽路線,要先從戟門左側的東塾走起,裡邊主要展示覆原了日新館當年內部的模樣以及生徒們讀書學習的場景。

素読所,所謂“素読”就是大聲朗讀,有點像上學時候的早自習朗讀,不需要過多思考,就是大聲的讀出來,日新館裡讀的主要是《論語》《中庸》等漢語教材,像極了我們現在必修英語的感覺。
除了誦讀四書五經,日本已經不再拘泥於之乎者也,同時教授自然科學。當然還有日常禮儀和行為規範的教育。

因為白虎隊的成員均曾經在此學習過,所以館內的人形蠟像也都將他們的名字作為了日新館學生代表,未免也有點太突出主角了,但遺憾的是,他們並沒有被賜予主角光環凱旋歸來。

日新館的教育還是全科教育,有精神層面的也有實用主義的,有本土文化的也有來自西方的蘭學,同時還有禮儀和風雅的教學,如此打造出來的學生,可謂是個知書達理、雅俗共賞的全面人才。

樓上便是宿舍了,沒有對外開放。

離開東塾,大成殿的通道里便是對鬆平家的介紹。在這裡還可以感受會津少年學習過的東西。

進入大成殿,中國龍、大紅色的案臺,孔子和幾位聖賢分列其中,更不用說銅磬、編鐘這些禮樂之器,撲面而來的中國元素彷彿真的進入了北京的國子監或是孔廟。或許國內很多地方的孔廟,都沒有這裡的物件多。

穿過大成殿,便是日新館的西塾,如果說剛剛的東塾是教學樓的話,那麼這裡更像是操場。首先是個水練場,也就是游泳場了,用來培養學員的水性,據說這裡是日本最先建造的的泳池。雖然日本四面環海,但身處山區的會津娃們,不知道有多少見過真正的海,不知道直至他們犧牲殉國前,有沒有機會見過真正的海,除了他們世代守護著的豬苗代湖。

游泳場邊上的房間曾經是武道場和講武所,現在被用來介紹幕末明治時期的歷史脈絡和發生在會津的那場戰鬥,時間有限來不及一一細看。

關於幕末以及會津藩的命運,講起來又會沒個完。為了不影響觀感,待到想抒發的地方再一吐為快。也許在行程中,也許在文章最後。

環湖一週,繞到後院便是日新館的天文臺遺址,當然這個依舊是復原的模樣,因為我們後來在會津城裡見到了真正的遺蹟。

逛過日新館,再次回望了山門前的永樂大康獅子,這裡的一切都有中國風的影子,作為以宣傳儒家思想為主流意識形態的會津藩,可見對中國老師的尊崇。在那個日本還拿中國當老師的年代,我們的文化是那樣的自信。

復原的日新館建在了一個山坡上,作為會津盆地的一個高點,雪後天晴,空無一人,遠眺西邊越後方向的群山。

在日新館停留的時間並不多,因為需要趕上10點43分的巴士,如果錯過了就需要再等上1個半小時。來不及消化關於日新館的一切,因為我們後續還有更多的任務。

按理說到達會津若鬆,車站是必定要打卡的地方,但是提前做個預告,只有到了我們離開會津若鬆的時候,才會看到會津若鬆車站的真容。因為我們將坐巴士直接進入市區,再一次與車站擦肩而過。

到了飯點,就不在尋找午飯的行動上浪費時間了,找了一家麥當勞,專門點了一些國內沒有的特色單品。漢堡坯里加上可樂餅,配上濃郁的蛋黃醬。

白虎隊&飯盛山

看過了會津少年學習的地方,下午追尋白虎隊少年的足跡登上飯盛山,去了解那場慘烈的戰鬥。
1868年,戊辰年間的那場戰爭已經從鳥羽伏見打到了關東地區,新政府軍跨過白河關,直奔向會津盆地。此時的幕府軍隊已經不見蹤影,會津藩不得不拉攏了奧羽越列藩同盟共同抵抗新政府軍,但迫於新政府的壓力和列藩參差不齊的實力,同盟的力量並沒有太多展現。此時的鬆平容保已經返回藩中,依靠會津武士自己的力量備戰應戰。不論男女不論老少,全部編入軍隊迎戰,會津武士們按照年齡段次序,會津將全藩老少壯丁按照玄武、青龍、朱雀、白虎組成四個戰鬥團,團年再細分作戰隊伍,這種命名依舊極富中國特色。

沿著白虎通,道路越來越窄,路上還遇到了之前提到的大熊町中學,從核電站災區遷移到此的中學。

因為已經是飯盛山下,所以越往裡走坡度越大,本身就沒有多少行人和車輛經過,路上的雪變成了冰,走起來也越發艱難。




1868年8月23日,白虎隊士中二番隊的少年從瀧澤本陣出發,支援戶口原之戰】

滝沢本陣。這裡曾經是會津藩主通往白河街道、上江戶參勤交代、祭祖保科正之的途中休憩所。戰時,這裡作為會津藩的戰前指揮部,鬆平容保曾在這裡坐鎮指揮。
此時,從白河而來的新政府軍攻破了母成峠,作為進入會津的主要通道,這個時候若鬆主城直面戰爭的時刻到了。分佈在各個關口的隊伍來不及調遣,此時,白虎隊出征了,都是年齡在16、17歲的少年,有的為了護主心切甚至虛增了年齡加入戰隊。白虎隊本是作為藩主的護衛軍,不到萬不得已直面戰場的預備役,畢竟他們是年紀最小的那隻隊伍,既是藩中的希望也是需要留存的主要生力軍。

滝沢本陣在冬季需要預約參觀,而我們是年末的最後一天,直接臨時休業也是意料之中。繼續向半山腰進發。

如果150年的戊辰年在會津的戰鬥被拖入了冰天雪地的季節,那歷史將會走向何處?

畢竟白虎隊少年還只是孩子,面對來勢洶洶的以薩摩軍為主的新政府軍,戰鬥力和武器裝備都不在一個Level上,如果說可以讓雙方平等的,那應該只有戰鬥意志了,但這並不能支撐這隊少年打贏戰鬥。於是他們在後來趕到的會津敢死隊到來後,開始撤退。
此時已是黑夜,少年們一心想要摸回滝沢本陣,剛巧又遇到了新政府軍的營地,原本以為可以再戰一城的他們反被成為追擊的物件,於是其中一隊有20名少年的小分隊被迫跑上了飯盛山。

不知道少年們有沒有看到這滿掛枝頭紅彤彤的柿子。

在前往白虎隊少年們人生盡頭的路上,一座外觀奇特的古建築吸引了所有的過路人。與其說是吸引,不如是說慕名而來。
さざえ堂,也經常寫作“栄螺堂”,正名為“舊正宗寺三匝堂”,建於1796年,用作正宗寺的佛堂,以前堂內供奉如來像和三十三觀音像已經移去他處。

栄螺堂是一座類似於DNA螺旋結構的二重螺旋結構建築。從外觀看,彷彿從任何角度找不到一個規整的整體。

進入內部更是神奇了,姑且稱之為塔吧。塔內上下只有一條道,讓初次到訪的人根本摸不起構造。不知不覺的上到塔頂,跨過一座小橋,又自然而然的順著路回到入口。中間再無任何交叉,卻神奇的返回原點。

因為今年是戊辰戰爭150週年,白虎隊少年的壯舉全日本人皆知,這裡又是他們的終焉之地,所以打出以白虎隊為主題的宣傳也是在合理不過的了。




白虎隊少年們在返回本陣的途中遇到了政府軍的阻擊,發現一處不知通向何處的山洞,為了躲避追擊,他們希望這個山洞可以帶領他們突出重圍,然而這個洞穴卻帶他們走到了人生的終點。。。】

要說旅途中總是會留有遺憾,有的遺憾是功課本身沒做足而錯過,有的遺憾是回來補課時才發現的。
戶ノ口堰洞穴,飯盛山半山腰的一個洞口,裡邊有半個人高的暗河,通向飯盛山上,這原本是引豬苗代湖湖水入會津地區開鑿的洞穴。但是少年們並不知道這裡將通向哪裡。

這個洞口是後來離開會津以後才發現的,當時只注意到了參天大樹下的神社,和曲水流觴一樣的河道。誰想到,這條河就是從戶ノ口堰洞穴流出來的。好在姑且能從一張照片中隱約看到洞口的樣子。

離開栄螺堂,沿著白虎隊少年們的腳步,即將到達飯盛山半山腰,那個可以俯瞰鶴城以及城下町的半山腰。在這裡,想必少年們一定看到了到處都是炮灰的城下町,昔日雪白的若鬆城被戰火映照的通紅。




少年們看到燃燒起來的主城,認為自己的主城已經被政府軍攻破,藩主鬆平容保已經被俘或被殺,自己守衛的家園已經不復存在,於是紛紛解開上衣,拔出插在腰間的短刀,刺向腹部。。。然而他們的主城並沒有被攻陷,燃燒起來的也不過是四周的房屋。少年們就是在這樣的錯覺中倒在飯盛山上。】
在講述白虎隊少年們的最後時刻時,一般都是介紹說絕望的少年們錯以為主城被攻陷,於是紛紛切腹殉國。年僅16歲左右的少年們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很多人都為這場失誤導致的慘劇唏噓不已。但是通過後來的分析,少年們可能並不是因為看錯了燃燒的主城,而是已經被山下的政府軍逼上絕路,寧死不降的會津武士精神讓他們以最不辱使命的方式向培養他們成長的會津藩做最後的訣別。
飯盛山上,有19座排成一排的石碑,這邊是自盡於飯盛山的白虎隊少年團。20人的少年團之所以少一個人,是因為其中一個隊員飯沼貞吉被後來上山的人救起,活著看到了戰爭的結局。後來改名為貞雄,成為一名從事電信事業的普通工人,後來參加過甲午戰爭,想必他是複雜的度過了他的一生。

雖然這裡是講述歷史地方,但畢竟講述的形式是一座座墓碑,出於一種對死者的敬畏,對著墓碑拍照畢竟不太合適,只是在遠處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白虎隊少年的終焉之地不僅有來自日本本國人的樹碑悼念,還有二戰中軸心國德國和義大利送來的碑。所以說,歷史都是活著的人寫的,對一件事意義的解讀都是為當世人所利用的,這種利用可以是正能量的宣揚,當然就也會被歪曲和慫恿。
愛國主義的思想一旦被歷史的反面利用便失去了正義感,保衛家園的忠君之士就變成了荼毒生靈的侵略機器,歷史就是這麼的五味雜陳,說不出道不明。

也是真的希望這裡可以是為了世界人類和平。

不知道這位少年此時看到了什麼,順著少年的目光望去,試圖找到若鬆城的位置,然後已經消失在城市街景中。

由此下山。其實這裡才是飯盛山真正的上山入口,只不過我們是反方向遊覽的一趟。有了昨天晚上在仙台城跡四仰八叉的經歷,面對眼前已經變成冰的臺階,不由得握住了扶手,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樓梯。
回想一下我們之前走過的路線,雖然和設計的路線相反,但也並沒有什麼問題,從滝沢本陣出發,從白虎隊少年們出征、躲避追擊到最後自絕於世的路線,更能還原當時的歷史脈絡。

走到山下,一個少年與愛犬的雕像,便是酒井峰冶,也是白虎隊的一員,在從戶ノ口原戰鬥撤退時迷了路,和大部隊走散的酒井峰冶反而活了下來,並參加了之後籠城戰。
躲過敵人追擊的生者和壯烈犧牲的逝者,論誰在戰爭中的作用更大,誰活得更有意義,已經毫無意義。相信誰也不能僅憑獨立的事件就下定結論,是那個百變的局勢造就了每個人不同的人生。

白虎隊紀念館是當地建起的史料館,館內詳細介紹了會津藩和白虎隊生活以及戰鬥,並展示了很多當時的實物。但是館內禁止拍照,自此略過。

歷史已經寫成,離開飯盛山,戰爭的結果已成往事。會津終不敵政府軍的火力,為了保全會津藩所剩不多的生力,藩主鬆平容保選擇了開城投降,並接受了以薩摩藩、長州藩為代表的新政府軍提出的種種要求。

1868年9月22日,會津藩迎來最黑暗的一天:開城、投降。
1.鬆平容保被免於一死但要移去他處深刻反省,而代替他去死的是會津藩的四家老:實則是徹底砍掉藩主鬆平容保的左膀右臂
2.交出若鬆城,聽候另行安排:趕出大本營便是失去立足之地。
3.交出若鬆城的後續安排便是全藩被髮配斗南藩:本州最北現在青森縣境內的一片環境惡劣的不毛之地,怎麼生活,實則應該是生存完全看造化。

面對趾高氣揚的新政府軍,會津的男人們跟隨他們的藩主挺直腰板坦然面對,女人們則是將被炮火和血水染浸過看不出雪白模樣的鶴城清洗乾淨交給新政府軍。此時,鬆平容保和他們的子民們始終都還保持著最後的堅持,一種出自保科正之以來的會津武士精神。
但當鬆平容保卸下所有裝備跪在出身新政府軍總指揮面前,強制壓抑情緒的會津人再也忍受不住了。受降儀式結束後,悲痛的會津人將容保跪過的紅毯撕扯成小塊緊緊放入懷中。如今,這些紅色布塊被稱為“泣血氈(氈)”陳列在白虎隊紀念館中。

(下圖來自網路)

如果說寡不敵眾的會津藩可以因為技不如人而甘拜下風、雖敗猶榮的話,那長州藩對會津幾近變態的處置做法就有點讓人瞧不起甚至厭惡了:戰死的會津武士不準下葬,直到怕產生瘟疫才草草堆積埋葬。那些實在看不過去自己死去的同胞暴屍荒野私自將他們下葬的會津人,被新政府軍關進了牢房並給予死亡警告。各種似乎想要滅掉所有會津人的舉動,實在不知道長州人打的這場仗是為了推動日本近代發展正義之舉,還是為了當年自己政變被趕出京都的報仇行動。
四年的時間,“朝敵”從長州變成了會津,薩摩與會津的同盟變成了薩摩與長州的同盟。政治生存的法則中,沒有真正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是人類歷史發展中最重要的實踐總結,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逃不出這個圈。這場戰爭誰更值得敬佩,是最後靠維新成功上位但是毫無人性的長州藩,還是雖然墨守成規但正面死亡的會津人。歷史由勝利方書寫,無論會津人的精神多麼可歌可泣,但作為明治維新的“朝敵”,永遠被貼上了保守、迂腐、阻礙歷史發展程序的標籤。長州贏得了戰爭、獲得了利益,無論戰爭的初衷再怎麼政治正確,戰爭結束了對於會津的處理,長州的做法是最讓人不齒的,可能不是唯一但一定是之一。

長州與薩摩的同盟對會津的所作所為,如果說在日本最後的戰爭西南戰爭中,會津藩大仇已報的話,那與長州的恩怨一直延續到今天此時此刻。正是因為長州人在歷史上的那些所做作為,1986年,山口縣想要修好山口縣萩市和福島縣會津若鬆市兩市關係,萩市發出了“(戊辰戰爭)已經過去120年了”的請求,來自會津若鬆的官方只有一句話:“才120年”。
由此可見。

寫到這裡,突然心情有點不太好。
雖然說發生在會津的這場戰鬥只是日本國內的一場內戰,作為局外人,沒必要為哪方站隊或是對戰鬥雙方做出評判。但是作為一箇中國人,世界任何角落的風吹草動,都是蝴蝶的翅膀,更何況是領國日本:曾經是師生,也成為過世敵,似乎總是有一個可以明確但又忍不住多想的糾結感。

從行程的一開始,水戶、仙台到會津,日本土地上無時無刻都少不了中國元素的影子。按照“因為~所以~”、“雖然~但是~”這種邏輯鏈條,儒學與武士道、閉關鎖國與開埠通商、師夷長技與尊王攘夷、戊戌變法與明知維新等等,兩國的發展相生相依、相互糾纏,雖一海之隔但終不能拒之千里,很複雜、很微妙。正是因為兩國之間有太多的糾纏,才使得我們首先要了解本國的文化內涵,也要辯證的去思考外邊的世界,任何一個歷史事件都不是毫無緣由孤立存在的,包括現在的世界局勢和國內形勢。點到為止。

鶴ヶ城 會津若鬆

如果說日新館是會津人精神特性的體現,那在飯盛山上發生的慘劇則是融合精神本源和行為準則的現實體現。從日新館到飯盛山,若鬆城的外圍重要的兩處目的地已經完成初次見面,接下來便是要登上若鬆城,也是最必不可少的環節。

若鬆城在會津本地被稱為“鶴ヶ城”,在以外的地方則被冠以會津的名號稱“會津若鬆城”。若鬆城的雛形大約建於14世紀的蘆名氏統領時期,最開始建起來的是“黑川館”,所以最開始也被稱作“黑川城”。
1592年,蒲生氏鄉接手後,改名“若鬆”,來源與在蒲生氏出生地的棉向神社參道邊的若鬆の杜(若鬆之森)。
1598年,蒲生氏鄉之子秀行統領時期,因為內部騷動被移封下野宇都宮,越後的上杉拎包入住會津。
1600年,關原之戰支援了西軍的上杉又被家康趕出了會津。
1601年,蒲生秀行再次進入若鬆城,但是後續的子孫沒有了繼承人,因為其他的子孫已經被封去伊予松山城,會津這裡已經沒有新一任城主。
1627年,加藤嘉明取代了沒有繼承人的蒲生氏,並在其兒子加藤明成的任中,修築了若鬆城的西出丸和北出丸。
1643年,從出羽山形而來的保科正之,德川家3代將軍家光的同父異母弟弟被封會津,自此開啟了會津鬆平家的時代,直到戊辰戰爭中的會津戰爭。
一座城池翻來覆去的易手,每個時期的統領各顯神通,在日本歷史上特別是戰國史的前後尤為常見。每一次易主或多或少都體現了當時權力最高統治者的政治意圖和戰略佈局,有從經濟開發上的考量,也有從安全維穩角度的安排,值得了解,值得品味。

日語對以紙為主要材料製作的小玩意叫做“張り子”,在會津有一種類似於牛的造型的鄉土玩具。日語叫做“赤べこ”, べこ(beko)在日本東北地區方言裡就是牛的意思,因此可以稱之為“紅牛”?還是覺得叫Akabeko更舒服些。赤べこ是會津的吉祥物,用來為小孩子驅魔辟邪。相傳在若鬆市西邊山裡柳津町的圓藏寺被地震破壞,重修寺院需要大量且粗壯的木材,但是水流湍急只見川讓運送木材的工作變得十分困難。這是出現了大量的牛群幫助運送工作。沉重的工作也累到了很多牛,最後唯獨紅色的牛堅持到了最後。於是人們也將紅牛譽為強壯的象徵,給小孩子健康強壯的成長。於是,功能飲料紅牛也是這麼命名而來的?

作為發源地,會津也是遍地都是這紅色小牛的圖案,觀光案內板、車站、電車以及我們要乘坐的町內迴圈巴士。迴圈巴士從會津若鬆站出發,分內外環執行,基本可以覆蓋所有城內的景點以及著名的東山溫泉。路過了捨棄了會津武家屋敷和鬆平家墓,直奔若鬆城下。

如果從若鬆城處在會津若鬆市的位置,從北邊是最快速抵達若鬆城本丸的主要入口,然而我們卻偶遇了三之丸的入城口。

按照一座日本城的設計,基本都可以按照三之丸、二之丸和本丸設計佈局的,三之丸在最外圍、最前沿,如今三之丸、二之丸都已經沒有了建築,本丸和御三階櫓也都是復原後建的建築,城內的其他區域都只保留了石垣,石垣平臺上只有雜草和積雪了。迴圈巴士停在三之丸,如今已經變成了博物館和體育場,二之丸也只剩下了一片空地。

穿過二之丸,還有一圈護城河,護城河上重建的廊下橋被刷成紅色,在有積雪的冬天還是十分顯眼和視覺衝擊的。“廊下橋”按說是有點類似於國內的風雨橋,橋上應該有個頂,邊上應該有護欄,這樣才能叫做“廊”嘛。但是眼前的廊下橋,只剩下橋了。應該是在蘆名氏建成的時候,全是有廊的,只是後來慢慢的改造重建,就剩下只有故名了。

走進本丸,積雪覆蓋了各個角落,原本就是雪白的鶴城,積雪覆蓋在深色的天守閣屋頂上,據說真實的顏色是一種偏紅的茶色,所以又稱赤瓦,是日本城裡唯一用紅瓦的天守閣,現在眼前只有黑色的線條和白色的積雪,彷彿就像是黑白照片,一種不一樣的觀感。

和金沢一樣,這裡的樹木也被掛上了防止積雪壓斷樹杈的“雪吊”,由此可見會津的冬天也是多雪的季節。

本丸的遺址,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登入若鬆城,城內的一層二層主要展示若鬆城和會津的歷史以及領主的變遷過程,展示很多城主的裝備,但是不允許拍照,只能回來通過網上找點資料學習了。

上了三層,主要就是圍繞幕末和會津的介紹了,有了在日新館和飯盛山的知識積累,在這裡做一個系統梳理,也是加深印象不錯的選擇。

四層,主要是介紹近現代出身於會津的社會名人,可以簡單瞭解。
登城的主要目的還是在於登高望遠,自此,登頂會津若鬆城的目標終於實現了,從4、5年前種草到如今成功登頂,對日本的瞭解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簡單,所以一直認為旅行並不只是到地打卡拍美照,景色永遠都擺在那裡,對所有人開放,而通過旅行感悟到的、學習到的知識才是真正的收穫,不管這個知識的價值有多高。所以,寫到這,一直在糾結這篇遊記是個什麼型別的,旅遊攻略吧,談不上有多麼準確到分秒的周密;科普文我又沒這個實力,只是在賣弄自己那點少得可憐的知識。所以我一直以為我的遊記是以記錄心情和一路所見所想的流水賬,實用性有多少因人而異,只是給自己留下記憶,不至於幾年以後忘記細節。

看完知識看板,站在五層的展望臺上,在四周眺一眺若鬆城和城下町。

西邊,遠處兩座尖尖的起伏高低的山是接下來我們回去光顧的地方,等到了再說。


如果說站在飯盛山都看不到若鬆城的話,那從若鬆城東望,看到密林中的白虎隊自忍處更是不可能的事,於是這就是若鬆城眺望飯盛山的場景。

向北便是北出丸,也是若鬆城正經的正門主入口,當年會津藩升起白旗的地方也便是這裡。

南邊近處的小天守也是復原的幹飯櫓,是當年若鬆城內最大規模的儲量倉庫,也兼顧瞭望防守功能。下邊的通道中間的鐵門沒有開放。
向南方的再遠處就是會津藩的南大門了:會津西街道,也叫做日光口,是當年會津藩通往下野的主要通道,下野就是現在大致栃木縣的區域。沿阿賀川溯流而上抵達鬼怒川,在順鬼怒川一路向南漂流而下,西街道也是依據河道走勢可以直通日光,日本著名世界遺產日光東照宮的所在地。如果坐東武鐵道特急+會津鐵道快速到會津若鬆,就是走的這一線,可以從東京淺草抵達會津若鬆。

走近了看,天守閣上的瓦片確實是赤瓦。

暫時離開若鬆城,因為我們晚上還要來這裡跨年,作為會津人精神的象徵,若鬆城當之無愧。時間還有,再去別的地方轉轉吧。

日新館跡 & 天文臺跡

走到若鬆城本丸的正西側,於是便看到日新館的舊址遺跡。広田的復原新址,也算是完全複製了舊貌。同樣,1868年的戰爭中被燒燬,現在只留下了天文臺遺跡,那就一定要去看看了。

天文臺跡很好找,因為出發前已經做好功課了啊。藏在一片民宅之中的天文臺跡很容易發現,但是如果對那段歷史不清楚或者不感興趣的話,也是個很容易忽略的地方。

天文臺建於日新館同期,是教授星象、曆法、氣象等自然科學的重要設施,如今只剩下當時規模的一半,但這卻是日新館留下的唯一遺跡設施了。走到天文臺下,面對200年前的建築,想想當時天文臺下聚滿了求知的會津少年,只有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到的感受。

圍著天文臺轉了一圈,發現後邊有臺階,也沒有立入禁止的標誌,於是也顧不上厚厚的積雪,放心大膽的登上天文臺上。於是,2018年的最後一天,在會津若鬆日新館天文臺上,留下了一串來探尋歷史的腳印。這一年,距會津人離開生活的家園整整150年。

積雪並沒有壓垮新生,就如同會津人堅毅的精神,可以被打敗,但是頑強生存的信心尚存,並始終不滅。

向羽黒山 & 會津

說回到剛才在若鬆城看到那兩個山頭,一座坐落在會津若鬆市區西南的山峰,山下是寬闊的阿賀川流向新潟。山的名字叫做向羽黒山,因為天然屏障,會津的初代統領蘆名氏在山中築城,關原之戰統領這裡的上杉軍失敗後,向羽黒山城廢城。在2017年日本在100名城的基礎上,選定後續100名城時,向羽黒山上榜,於是怎有不打卡蓋章之理。

但是因為冬季封山,加之天色已晚,我們也不能在這裡逗留很長時間,只為尋個印章證明到過來過。不能逗留的原因還有一個,想快也快不起來的登山路。看看這上山的路,多白,多滑。

入選了續100名城自然就要做得更像樣一點,於是修了資料館,年末不開放也理所應當。但是好評的是蓋章是全天24小時,因為就放在館門口,來了自取就行。

只不過這裡的城跡更是保持了原始狀態,沒有高大地上建築了,只還留了丸跡的名稱。於是就連山下的介紹都只是想象圖了,因為也無證可考了。

走到不能走的盡頭,於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返程了,看看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次關顧吧。

山下和半山腰都是窯廠,19世紀修建的居多,其中的窯役場是1647年最初建設的,也就是相當於當時的官方窯廠了。這裡是會津美里町,由以前的會津本郷併入,所以這裡的窯也叫做“會津本郷焼”,是美里町的特色工藝品。夏天8月份的市集也是因此而興。

離開城市的日本都是鄉村,本郷也不例外。從會津若鬆市區到這裡,因為沒搜到合適的巴士,於是選乘的計程車。回去的時間還夠用,只需步行1.3公里即可到達最近的車站,會津本郷站。但是本郷站的車次很少,全天只有7趟車停靠,我們要趕傍晚5點的車次,上一班車早在下午2點多就開走了。
地圖查了一下路線和時間,以最近的距離走到車站是不成問題的。在導航的指引下,於是提前20分鐘到達車站。

沒敢繞路,一直沿著外沿的日光街道走,錯過了美里町的村中心,但是邂逅了一個更原生態更空無雪後日本鄉村。
除了時不常的有車輛開過,路兩旁店門緊閉空無一人,其實跟國內的除夕街景是一樣的,只是這裡的街景更加復古,顯得更沒有活力一些。

一切保留著木板材質的房屋,還停留在昭和或者更以前的狀態。

會津本郷車站到了,孤零零的一個站房,一個沒有站員、沒有售票系統更沒有安檢的鄉村小站。

候車室內,時刻表、票價表以及如何叫計程車的資訊都有,乘車規範和安全提醒也是簡單的釘在看板上,除了列車停靠的時間不會有人出現這裡的空寂感,典型的日本鐵道小車站風格。

既然沒人管理沒有欄杆限制,自然可以輕鬆上到站臺上。空無一人的站臺,想怎麼耍就怎麼耍。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與一場風雪邂逅了,幾分鐘內,雪渣變成了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

會津本郷車站屬於只見線,只見線上最著名的就是跨越只見川的幾座鐵路橋。只見線始建於1926年,2011年的暴雨中斷了線路中會津川口到只見的線路,直到現在還沒有修復的跡象,一直在用代行巴士運營,所以也就沒有了直通車。
現在的只見線上還跑著上世紀70~80年代初製造的キハ40型柴油車執行,所以山中的四季配上原裝復古的列車,成為很多人追逐的美景。這個畫面可以在日本很多的鐵道宣傳畫中看到,包括青春18車票每季更新的海報也是保持著很高的出鏡率。

此時,天色已經變成了墨藍色,遠處火車與鐵軌摩擦的聲音越來越近。還夾在著幾聲汽笛聲。

再次回到會津若鬆市,已經是徹底的黑夜。七日町下車後的漫天大雪,讓連在北方都很少能見到雪的我們直呼驚歎,久久不願離去。

晚上除了0點去若鬆城跨年,也再沒有其他安排,於是從七日町車站到入住的酒店1公里的距離步行前往。除夕夜外加本身就沒什麼人的城市,街上顯得更加安靜,除了踩在雪上的聲音,周邊再無其他聲音,此時無話默默地前行是感受這份寧靜最好的方式。

會津·夜

一年的最後一天日本人都會選擇回家團聚,想吃點再喝點的居酒屋肯定是沒有了,這裡也不是東京大阪這樣的大城市,不會有那麼多不回家喝到跨年的食客,很多館子在這個時候也是直接關門謝客。想想去年跨年,我們就是在名古屋車站的站臺上,站著吃完了2017年的最後一碗麵。就在我們只有便利店可選的時候,出現了一家掛著喜多方拉麵招牌的小店還在營業。店內已是十分冷清,但是還能在這樣一個年關的雪夜堅持營業,也是業界良心了。

為了不辜負來之不易的晚餐,以及讓2018年的最後一頓飯也吃的有意義一些,點了拉麵和地酒,拉麵是喜多方的,酒是會津的。

喜多方拉麵也是日本三大拉麵之一,喜多方市位於就在會津若鬆市北邊不遠的一個城市,雖然很想去喜多方吃一碗最接地氣的喜多方拉麵,但是時間不允許。
到了酒的產地,這款酒就會被成為地酒,會津的地酒便是末廣,一個建立於江戶末期1850年酒廠。會津若鬆的地酒,加上店員也用了日本最地道的倒酒方式斟滿了酒杯。將空杯放在一個叫做“枡”的方盒裡,先到杯中酒,杯滿後再溢位來填滿酒杯下邊的酒盒,杯滿盒滿,彰顯倒酒人的滿滿心意。

酒足飯飽,接下來就靜靜地等待零點的鐘聲了。來不及再多逛逛會津若鬆市,趁著剛才找飯館的機會,四處掃探一下會津若鬆空無一人的街道。

會津的十字路口有個很有意思的點,在一個叫做大町四ツ角的路口,一條筆直的道路,路的盡頭讓一幢建築擋住去路,一個十字路口在路中央拐了個彎才能繼續通行。然而這不是因為路口遇到了釘子戶被迫改道,而是城市規劃者們的有意為之。這個路口也被當做一種獨特的地區文化叫做“大町札之辻”,這裡是會津通往外邊地區的五街道原點(東二本鬆、西越後、南下野、北米沢+東南白河五個方向)。同時修成這樣也據說是為了戰爭時期給打巷戰帶來方便,因為不直通的道路,可以作為絕佳的掩護,所謂“轉角遇到……敵人”。

若鬆和山口兩位,你們真的是巧合來的麼。。。

同樣是大町的路邊,極富明治甚至江戶時代感的建築隨處可見,釀酒店、儲米店、傳統藝術,彷彿置身歷史時代。

與之相對的東邊主幹道,則是現代的商店街林立,只是沒有開門的。

會津若鬆也是野口英世的出生地,一名日本近代的醫學博士。並不是很瞭解此人,但是如果拿出一張1000日元紙幣,上邊的人便是他了。反正紀念館也不開門,回酒店休息。

日本跨年固定的節目,紅白歌會。已經都快忘記了今天的行程是從早上5點的仙台出發的,雖然覺得還逛漏了很多地方,但是也著實折騰15個小時了。為了還有體力參加會津若鬆的跨年狂歡,此時是晚上8點,於是我們決定先回酒店休息個把小時,撂平了繼續吃吃喝喝,一邊看沒有時差的紅白歌會,吃累了還可以小憩一下。

23點不到,鬧鈴響起,艱難但又興奮的爬起來重新整裝出門。

來到若鬆城下,排隊的人說多不多,但也是人聲鼎沸的很熱鬧了。若鬆城的元旦新年活動分為兩趴,一個是今晚的鶴城點燈活動,一個是新年第一天的登天守閣活動。新年的登城還需要通過抽獎的方式選出,很符合日本舉辦活動的方式,抽選。

點燈活動照樣可以登天守閣,還給一個紀念品,就是登上去四周黑乎乎的而已。

登城的事就不再提了,來了主要就是想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跨年的。2019年1月1日零點臨近,城下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主要是以成群結隊的青年人為主,估計老人們要不是在家睡了,就是去寺廟裡等著敲鐘了,只有年輕人是看完春晚組團一起出來放炮。

隨著雪白的鶴城不斷被各種顏色的照燈變換著顏色,城下的人們也開始倒計時了,3、2、1…然後四處傳來興奮地嚎叫聲和“おめでとう”以外,就沒有別的活動了,嗯,這就是會津現代少年們的跨年了,不知道151年前的少年們是用何種方式迎接他們最後一個新年的。

時間還不停息的將所有人帶入了2019,來不及做好準備,只能好好的道別。帶著會津給我們的禮物離開這裡:一個登城送的木製的飯勺和一瓶抽獎送的會津地區限定可樂,兩個絕對只有在會津才能得到禮物,對於我來說都十分珍貴,而最寶貴的當屬這短短兩天的經歷,帶著心滿意足開赴新的一年,走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寫在2018年的最後一段文字:
若鬆城的計劃實現了,今天的主線任務基本算是完成了。會津藩因德川將軍家為興,因守護德川家而損失慘重,在日本幕末到維新的道路上,會津人的一生只是一個縮影,但又是不能忽略的縮影。
1853年黑船來航,美國船長佩裡帶著艦隊叩響了已經閉關鎖國200多年的日本。自此,面對堅船利炮的日本,對外對內都開始出現了鬆動:向境外開放國門還是繼續閉關鎖國,殺光所有境外人所謂的攘夷還是與境外人友好通商合作共贏。日本內部的社會矛盾因為世界局勢的變化和西方思潮的傳播,德川將軍家的幕府統治也愈發不再那麼穩固。於是圍繞著天皇和幕府、國內保守派和開國派等等各方勢力都在為鞏固擴大自己的既得利益和影響力或真的救國圖存的一片赤誠,積極參與進了日本近代化改革。社會上為尋找志同道合的戰友,風起雲湧,一時間人們已經分不清敵友,今天的盟友明天就成了敵人,今天在大馬路走的好好的明天就消失在世間,全國各地上演著各種明搶暗殺、武裝騷動。
為了平息社會上的不穩定因素,會津藩主鬆平容保不得不接受了來自將軍家的指示:任鬆平容保為京都守護職,即刻前往京都,替幕府維護京都治安。而早已看透德川幕府日後局勢發展的會津藩眾家老,認為容保此去必將是德川家的排頭兵、出頭鳥,名為守護一方地區治安,實則是將容保乃至整個會津藩鬆平家捲入了紛爭,而他的對立面就是日後的新政府軍,從結果導向,這一個任命無疑是將整個會津放在了歷史的對立面。
其實這一點我相信鬆平容保也是心裡十分明白,但他又不得不從,緣由就是那個誓死守護將軍的“會津家訓十五條”,將軍的話就是命令,不可為之事不可為。如其說是受制於這個條條框框,倒不如說是鬆平家乃至會津藩全體天然形成的精神準則,讓他們不再思考利弊,只需要無條件聽從和跟隨。
終於,1868年,戊辰年,明治天皇上位。天皇要求王政復古,最後一任將軍德川慶喜奉命交出政權,天皇收回了已經旁落了幾百年的實際政權。這是一段看似很平穩的過渡,卻讓很多有野心或被有野心的人利用,決定幹票大的:往日,薩摩與會津在京都同心趕跑了企圖劫持天皇的長州,但此時的薩摩卻和長州祕密合體,在利益面前形成了薩長同盟,作為擁護天皇執掌朝綱、救民於水火的“正義”化身,實為掌控天皇以圖掌控天下的“幕後之手”,被突然甩下車的會津藩則只能繼續跟隨已經歸順了的德川家。看似德川家恭順的讓渡政權,但是200多年的基業讓他們在日本全境還是實力雄厚,為了打壓這股雄厚的勢力,認為德川家此舉只是緩兵之計以圖東山再起的薩長,聯合了天皇家的公卿依舊對德川家窮追不捨。
大政奉還對於德川家到底是真心實意無條件服從還是確實如薩長所想的戰略性撤退,歷史只有進行時也容不得假設,置身於當時的環境下,誰也沒有穿越未來提前預知結果的能力,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而且縱然是韜光武略,在那個亂世身不由己、誤解猜疑便成了決定歷史道路上的每一個腳印。
德川家順從的具體用心不宜主觀猜測,但是以薩長同盟為幕後指使朝廷提出處分德川家的條件確針針見血:踢出江戶搬至駿府、慶喜隱退由一個少不諳事的6歲小朋友掌管德川家、削減近90%的領地。讓一個延續了200多年家大業大的統治集團瞬間一無所有,表面上確實是新政府新氣象,大刀闊斧的改革,但是又從字裡行間中透露出嫉妒和復仇的意味。
之前被幕府軍兩次奉命征討被定為“朝敵”的長州,如今翻身取得了話語權,抱著一種洩私憤的心態對如今的“朝敵”德川家窮追猛打,不免讓覺得這樣做很小家子氣。而曾經與幕府一同征討過長州的薩摩,卻再一次佔到了主流一方拼命敲鑼邊。
如果說的德川幕府家大業大,畢竟也曾經號令群雄,而且主公只是隱退得以保命,這點委屈還勉強可以應對的話,那最慘的當屬完全被歷史拋棄的會津藩。會津藩曾經主力守衛天皇驅逐長州炮火,吸納新選組拼盡全力維護京都治安。但是,他終將只是歷史海洋中的一葉扁舟,大浪來襲便沉入海底。如今的戰友薩摩,現在站在自己的對面。如今的主心骨德川,現在自身難保。地理地勢上,會津在內陸,薩長在海邊,而且是現代文明前沿的九州海邊;軍備物資上,會津只能自行研製鐵炮和購買歐美在戰爭中淘汰下來的殘次品,薩長兩藩仰仗地理優勢和對外貿易的便利,可以輕而易舉的獲得最先進的武器。孰優孰劣,高下立判,會津藩在上京勤王第一天就預想的場景,當背後的大佬德川家不再堅挺,當長州的火槍對準鶴城的那一刻起,會津的命運就交給了歷史。不由感嘆,利益面前,可以化敵為友;命運的輪迴,天時地利人要和,政治鬥爭永遠會自損八百甚至全部。
悲慘的會津被命運擺了狠狠地一道,明明是個政治再正確不過的忠君愛國,卻被捲入了歷史塵埃。明明是殫精極慮、勤勤懇懇,卻被炮火摧毀了家園。怪他們默守陳規不懂審時度勢的變通,彷彿是對遵規守矩的踐踏。怪他們太過於老實甚至迂腐,彷彿又是對忠義之士的侮辱。只能說思想和規矩是固有的,發展創新才是王道。
雖然最後維新成功塑造了現代的日本,但並不能抹去任何一個人包括失敗者的努力,也不能洗白在維新過程中的為了達成目的而進行的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世上沒有那麼多一成不變的東西,也沒有那麼多非黑即白的事。

2019年的第一天,也是三天短暫旅程結束的日子,但是回國也同樣是紅眼航班,2號的凌晨才從東京羽田機場起飛,所以還有滿滿一天的時間可以逛。
2019年是日本平成時代的最後一年,糾結了很久要不要去哪兒看看平成最後的元日初升,行程計劃一改再改,最後的妥協是不看日出了,這是一次是向身體狀況的妥協。雖然還是很期待冬季的豬苗代湖,也許能看到天鵝,也許能看到湖平面上的日出。但是之前兩天高強度的運轉,再強大的意志也有點支撐不住疲憊的身體了,而且考慮到豬苗代湖周邊的道路狀況,通往湖邊的小道很有可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於是,我們決定睡個懶覺,畢竟昨天也是跨了零點才睡的。。。
6點出門,趕7點半從會津若鬆站發的普通車前往郡山。1.3公里的步行距離,時間有些富裕,畢竟和會津的相遇是短暫的,想在會津的街道上多走走多看看。

安靜的小城市還沒有甦醒,除了一條國道貫穿城市南北,其他的地方都是如此寬度的小道路,路兩旁商店林立,沒有刻意的功能分割槽,就是自然城市發展形成的,更貼近人們的日常生活。

偶遇末廣酒的釀酒工廠,就算是年中無休,但開門時間尚早無緣光顧。

還是這種不規則的十字路口,有大有小,倒是不少見。

很快就走到會津若鬆車站,終於在最後要離開的時候見到了車站的真容,已經不知道在圖片裡和影視作品看過多少次的樣子,一點沒有變化。

會津若鬆站的南咽喉突然從只見線方向來車了,頓時就被吸引過去,同樣是キハ40,一輛裝飾著只見的塗裝,一輛帶有隻見線原色,既傳統又創新。

同樣,車站作為展示當地文化的視窗,會津的元素一個都不少,當然鐵路元素也是主旋律。

7:35,我們將乘坐這輛普通車返回郡山。

再見了會津。

磐越西線

全日本都在放假,初日的電車也顯得十分空曠,普通車需要一個小時到達郡山,此時陽光已經越過豬苗代湖普照磐梯高原。

不忍一路都是綠色濾鏡的效果,果斷去車前展望一番。如果不說,可能更多的人會認為這裡是北海道吧。

從會津拐向東方,磐梯山出現在列車的左側。

下一站、豬苗代
想透過車窗捕捉到豬苗代湖的影跡還真是件不容易的事,鑽進一片森林後,標誌我們已經離湖面越來越遠了,沒有身歷其境的走到湖畔,不免還是有些遺憾。

離開豬苗代,廢棄的中山宿老站

郡山站到達,福島的兩日行程便是徹底的畫上了句號,一次完美的旅途,同時也是又種了很多新草的旅行。

來不及停歇,坐了兩天普通車一直在慢行,現在也要飛起一把了。為了節省更多的時間,我們不得不放棄青春18車票的慢旅行,選擇更快的速度向南移動。我們最終的目的地便是東京,儘管從郡山這裡只要走上新幹線站臺就能非常快速的飛到東京,但是走尋常路那就太不符合我們的作風了,這麼輕易的一竿子杵到底未免有些單調。

郡山市是福島縣中部的城市,經濟規模僅次於仙台。站外直觀的就有幾種遊覽郡山城市的路線,然而我們只停留不到1小時的時間,與其走馬觀花不如留下念想再次拜訪。

接下來的路線是:
郡山→宇都宮(換乘)→小山:(東北新幹線)
小山→下館:(水戶線)
下館→大寶:(関東鐵道常総線)

遠處開來的新幹線雖然看起來是一列,但是卻有兩個車次編號:やまびこ128號(Yamabiko 128)和つばさ128號(Tsubasa 128),因為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前一個128是仙台始發,後一個128則是來自山形,他們在上一站福島連線在了一起,共同奔赴東京。雖然停站一樣,但是我們還是興奮的選擇了つばさ128,因為是沒有體驗過的E3系新幹線。前款就很常見了,這個在國內叫做CRH2。

下面是一段窗外即景。窗外依舊還能看到會津盆地方向綿綿的高山,雖然一山之隔距離並不遠,但又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新幹線車內最有地方特色的就是車廂兩頭的廣告看板了,每個JR鐵道公司每個地區,不同的車都有不同的宣傳廣告,來自山形的E3系便是這麼接地氣,介紹本地的山野菜。

宇都宮站到達,其實我們完全可以找一趟郡山直達小山的班次,但是這就是鐵道旅行的樂趣所在吧,打卡解鎖新車站,看起來毫無意義,但是就是這麼樂在其中。
稍事停留,下一程即將到達小山站。

接下來換乘水戶線,當然不是去水戶了,雖然很想再去一次的,站臺上還是熟悉的E531系電車。

水戶線窗外,各條大川小河的都已經衝出了山地的限制,義無反顧的向著太平洋流去,也是便形成了大片的関東平原。

遠處高聳的凸起想必就是筑波山了

因為水戶線上不知道出現了什麼狀況,電車稍稍有些晚點,導致在下館站只剩下了換乘的時間,沒敢再在四處得瑟,畢竟這些偏遠的地方電車的車次都比較少,錯過一般就要等上很長時間,時間是如此寶貴。當然,雖然時間緊但換乘卻十分方便,早已行程的習慣。

大寶神社

関東鐵道是一條南北向的地方性鐵道,北接水戶線下館站,南接常磐線取手站,中途還與筑波快線在守谷交叉,是在JR的東北本線和常磐線之間加密的一條南北聯絡線,雖然經過廣袤的関東平原,沿途的城市也都是鄉村級別的,但是還算是一條能夠發揮作用的鐵道線路。而我們要去的是這大平原上的一個小站,大寶站。沒錯,為了自己的名字而來。

大寶的前一站叫做下妻,可能會更有名一些,日本著名小說《下妻物語》的創作原點。但是並沒有看過小說和改變的影視作品,只是有所耳聞而已。


之所以要去大寶,一方面是感覺能在日本找到一個跟自己名字有關的地方很新奇,另一方面還是很新奇。其實,這裡還有一座大寶神社和什麼都不剩的城跡。當然,這也是為了來這裡強行找到兩處不能錯過的景點,到了才發現,真的是不能錯過。

寶,在日語漢字的意思和中文基本一樣,也是金銀財寶的寶,珍寶的寶,同時還有寶くじ,日本對於彩票的說法。所以大寶神社被周圍的人奉為祈求彩票中大獎的地方,再加上他們新年第一天有神社求籤許願的習俗,2019年第一天的大寶神社顯得格外熱鬧。

既然是格外熱鬧,那就少不了類似於中國廟會的小吃攤,就像北京春節廟會上常見的麵茶、灌腸、大羊肉串一樣,日本神社門前的小吃一條街也基本都是常見的炒麵、章魚丸子各種燒和肉串,味道應該和廟會上的差不多,圖的就是個熱鬧氣氛。

小吃街熱鬧,說明神社裡邊更熱鬧,果不其然,如果想到神社門口拍拍手扔個5塊錢,需要從鳥居下排起,就像過年的白雲觀、雍和宮一樣。

信神不如信自己,祈求意外之財不如靠勤勞雙手,所以我們也沒有打算拜拜,迅速走到神社的後身,還是待在人少一點的地方更舒服一些。

如今,大寶八幡宮還在,大寶城只剩下幾塊石頭和一塊標識牌,看起來想當年地基的地方,早已和周邊環境融為一體,看起來就像跌宕起伏的山丘。

對了,忘了進入神社前在門口吃的特色拉麵,寶拉麵以及新年必吃的紅豆糰子。雖然賣相很簡單,但是要的就是這種貼近原生態的感覺,簡單但絕不湊合,味道還是出奇的美。

為了還能給東京留點逛的時間,考慮到関東鐵道的車次和後續換乘,沒有在大寶村再久逗留下去,返回車站。

和一個地方道別,總有一種逛的差不多了吧但又依依不捨的心態,總幻想著期待去探索更多的地方但又想在一個地方靜靜地沉澱許久,複雜和矛盾的心情尤其到了旅行的最後一天便尤為強烈,有時甚至會不知所措,不知道這種淺嘗輒止、走馬觀花式的旅行是不是值得來回花費的時間和用掉的寶貴的機會。但是,如果只是一直坐在家裡在想,便只會一再錯過緣分的安排,錯過感嘆要是早點去該多好的機會,浪費掉越來越寶貴的時間。還是希望自己能把旅途中的得失看得再淡一些,只要在路上就不怕浪費生命,哪怕是哼著同樣的歌、重複著以前走過的路。一期一會,因為哪怕是相同的地方,不同的時間和不同的閱歷,都會帶來更多的經歷和感悟。

離開大寶,即將前往東京,為告別此次旅程歸國做最後準備,到了這裡,本次旅程的主要內容就算結束了,接下來是一段車窗即景。
以上。

如果對以下坐車瞎逛和浪街景沒有什麼興趣了,那麼到這裡就可以關掉。因為東京也沒有特意安排什麼活動,就是閒散的逛逛街景,雖然談不上對東京有多瞭解,但往返過很多次,多少心裡也有譜了許多,這次也就是想不帶太多目的性的,就像在國內生活的城市裡一樣,可以隨便走走。
因為也確實沒有什麼主題了,權當是流水賬式的記錄。

【大寶→秋葉原】大寶12:50発,守谷13:32著/13:38発,秋葉原14:13著

從守谷直達秋葉原,體驗筑波快速電車,官方線路名稱全部是日語假名:つくばエクスプレス,如果音譯成英語就很好理解了Tsukuba Express,筑波+快速,簡稱TX,線路的Logo也是這麼設計的。筑波快速又被稱為“常磐新線”,只是沒有被用在日常稱呼上,因為這條線的建設初期的目的就是在繼常磐線之後,第二條從東京市區向関東平原方向延伸的鐵道線路,基本與JR家的常磐線快速系統平行。但是這條線自從運營開始,就被認定為首都圈最貴電鐵之一。尤其是30公里以內的短途運賃,同樣長的路段常磐線能便宜200日元。

上車以後,列車繼續行駛在関東平原大地上,因為在守谷站只有6分鐘的換乘時間,需要出站-換乘-買票-進站,所以一路都在行進中,剛剛走上守谷站站臺,列車即將進站的廣播就已經響起。

不過雖然貴,但是乘坐的感覺還真是物超所值的。因為筑波快線途徑的地方相對偏僻一些,所以不太受路面建築的影響,很多地方都是有了快線以後才逐漸發展起來的,所以筑波快線線位選址比較順直,開起來也順暢很多,全程多是高架和地下的設定,最高可以達到130公里/小時的速度。雖然花了更多的錢,但是感受了更快的速度,原本以為只是進東京順便的體驗,變成了一次超舒爽的體驗。在軌道上流暢的行進以及飛馳的越過不停的車站,隨著車身的晃動頓時沒了疲憊感。

35分鐘,快樂時光總是短暫的,跨過荒川大橋,算是進入了真正的東京市區。不經意間被筑波快速又種了草,也算是意外收穫了。

秋葉原這個聖地已經無需再說,只是筑波快速將這裡作為終點站,顯得有些過於低調了。既然已經到了聖地,那麼我們就快點離開吧,繼續坐山手線轉圈。

在電車分快慢的日本已經見慣不慣了,原來自動扶梯他們也會有快慢之分。

一直很喜歡日本鐵路的這種導向標識,不僅前方的路指引的很清楚,五顏六色但又有規律得近似於強迫症一樣的整齊感,看起來有那麼的舒服,並給人一種繁忙但特別有秩序的感覺。

【秋葉原→浜鬆町】山手線外回1307G
山手線,是每次到東京必須要體驗的專案之一,不管去哪兒,只要有山手線能到的,草綠的東京大環線就一定要來坐,反而地下鐵倒是個可有可無的體驗了。

何況現在山手線的主力車型E231已經又被新車E235全部代替的趨勢,作為最開始瞭解日本鐵路的山手線,第一眼就記住了的E231系電車,在我心中是永遠不可替代的。

到達浜鬆町,這裡將是我們晚上的最後一站,前往機場的單軌電車始發站。現在來到這裡主要是卸下負重存入車站的儲物箱。為了輕便沒有拉行李箱,雖然僅僅兩天的旅程,但是也是積攢了不少貨物,所以要讓最後的東京之旅不那麼沉重。

選擇浜鬆町出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裡離東京塔很近,來過兩次東京,還沒有真正的登上過東京塔。今天又是2019年的第一天,強行為登塔找個特別合適的理由。其實一開始上塔我是拒絕的,因為作為東京的地標性建築,從售票到上塔都會聚集很多當地人和遊客,對於這種排大隊的事,有天生的抗拒感。既然來了,抱著來都來了的心態,還是排隊去了。

其實,原本我是真打算登塔來的,東京塔是允許步行上塔的,而且爬上去後還能得到一個認證證書,想著在新年的第一天還挺有紀念意義的一件事。但是可能是因為排了太長時間的隊,加上腦子可能也有點不夠試了,沒有在樓下仔細研究一下登塔的入口,稀裡糊塗的還是去排了電梯上塔的隊伍,一下就給拉到了半空中。

雖然沒有找到上塔的位置,但是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東京塔紅色的鋼結構在夕陽的餘暉下會更配。
下來以後也自然找到了上塔的入口,但是上塔的入口就開到下午4點,就是我們不在乎門票錢再進一次,算上排隊的時間,我們也無法再上去一次了,只好作罷,留著找下一個有點紀念意義的日子再來吧。

【御城門→大手町】都営三田線
【東京→御茶ノ水】中央本線

主要是為了去江戶城蓋個章,順便打卡東京站。
此行圍繞著日本的幕末歷史走了一圈,回到江戶幕府的原點江戶城,也算是為此行畫上個句號。江戶城在元旦這天並不開放,正巧我們也沒有瀏覽的計劃,只是發現雖然城不開,蓋章的地方還開放。

東京站與江戶城的和田倉門相對,一邊是曾經200多年江戶幕府的東大門,一邊是東京的玄關車站,城下町和近代商行的興盛,也使得東京站周邊自然是商業大廈林立。

對著江戶城的東京站中央口也被稱為丸之內口,另一側則稱為八重洲。每次都是匆匆路過東京站,或是迷失在八重洲口,而作為東京站標誌的紅磚風格站房還是第一次特意來看一看。雖然站前廣場路人很多,但是和獨具特色的東京站融合在一起,絲毫沒有雜亂的感覺,相反是一種很融入市民生活的感覺。比起那些遠遠就看見的千篇一律的紅色隸書站名和不抓緊走幾步都有可能誤了車的站前廣場,雖然巨集偉寬廣,但不免有種拒人千里的感覺。

依舊喜歡這種五顏六色的案內看板,顏色雖多但不顯雜亂,字型不大但是重要資訊一眼就能鎖定,每次都不禁會停下腳步多看幾眼。

下一站依舊是鐵道迷的聖地,乘坐沒有特快費用的中央特快,到達御茶之水(御茶ノ水)。
聖地的位置叫做聖橋,聖橋原本是因為設在湯島聖堂和東京復活主教座堂尼古拉堂之間得名。湯島聖堂是江戶5代將軍德川綱吉時期修造的孔廟,而尼古拉堂則是一座東正教教堂。但在鐵道迷眼裡,聖橋的魅力則在於橋的下方和遠方。
聖橋跨過並不怎麼寬闊的神田川上,站在聖橋向東望,腳下是東京地下鐵丸之內線,右邊則是剛剛下車的御茶ノ水車站,分別是中央本線和総武線的站臺,遠處綠的的鐵橋則是総武線發車以後途徑的鐵路橋,下一站便是秋葉原。因為算好時間可以排到三條線上同時來車,這種感覺不言而喻。

短暫打卡了御茶ノ水,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相對日本的其他地方,東京大阪這些地方來的機會和可能會更多,也是因為國際化都市也都無非是燈紅酒綠和高樓林立,所以可能並不怎麼太珍惜在城市的時間,在簡單逛過書店和吃過晚飯,在等候前往機場的幾個小時裡,基本是一種喪失了目標的感覺,再加上天黑,也不知道想要去哪兒,於是就真的變成了四處亂竄。


新宿站

被攔住的大井町站。簡單來說,大井町是兩個鐵道公司不同的兩個車站,一個是東京臨海線,一個是東海道本線。所以,此處大井町站的非JR車站,手持JR家發行的青春18車票如要出站,自然就必須補票出站。原本只是想無所事事的坐坐車,也便沒有動用太多的智慧,也可以說是完全放棄了主動思考。而且明明記得兩年前在這裡成功的換乘過,這次怎麼就被扣下了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那次我是出了站,又買了一次票的,所以當然是沒有問題了。看來再熟悉的地方,也不能太相信直覺,稍稍放鬆警惕就有可能出現小狀況。想必這次是徹底鬧明白了大井町換乘問題。

有了大井町問題,感覺不能再放鬆警惕了,以為我們將前往一條偏僻的支線鐵道,而回來的那班車便是末班車,萬一出點差錯,可就是有滯留日本的風險了。

京浜東北線,既山手線之後第二喜歡的線路,因為是特別舒爽的淺藍色。目的地車站:鶴見站。

鶴見是東海道本線上的一個小站,但也是個小型換乘站,可以換乘鶴見線。鶴見線是一條主線兩條直線,我們要去的便是一條海邊的支線。沿線多是建在川崎的工廠,所以鐵道的作用一來運貨,二來運送工廠通勤的工人。而在車上也確實見到的多是工廠的工人,有剛剛下工的,也有準備前往工廠上夜班的。而這些人的面孔多以東南亞地區居多,其中也感覺有些人就是自己的同胞,總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海外勞工。這種機械的重複性勞動,也多是這些離開自己的國家向外討生活的主要手段。

支線終點:海芝浦。站外便是日本著名的東芝工廠所在地,東芝的由來也正是東京和芝浦的合體。
因為鐵道的周邊都是工廠,鐵道的作用也是運送工廠的職員,所以海芝浦站的出站口直接連通工廠內部,所以這裡出站的乘客不僅要刷交通卡,還要刷工作證,也就是說我們不能出站,必須原路返回。

站在海邊吹吹海風,看看遠處工廠的點點燈光,一直想著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來到這裡,然而此時身邊站臺上的電車已是返回鶴見的末班車。

搭乘末班車返回,回到浜鬆町,在買出東京單軌前往羽田機場車票的那一刻,告別的時間真正到來。三個整天,睜眼的時間將近60個小時,也算是一次把時間利用時間到極致,把精神體力發揮到極致的60個小時。身體永遠是最誠實的,此時一定是非常疲憊;精神狀態也沒有了三天前的鬥志。

雖然有人會覺得這樣的高頻度會影響旅行的質量,但是我並沒有覺得此行是毫無收穫的,反而是滿載而歸,這種滿載來自內心,來自眼界,要不也不會僅僅三天的行程,能寫出5萬多字的一篇遊記。記錄旅途中的點滴,沒有美拍,沒有事無鉅細的攻略,不為顯擺去過多麼驚豔的地方,也不為賣弄僅有的一點知識儲備,只為給自己的人生中難忘的三天做個記錄,獨一無二的記錄。

每一個生命都有存在的價值和本應被善待的權利,災難和戰爭,都是後天人類的自我發展和社會引導,正義的一方究竟在哪裡,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只有放到當時的環境下和話語權下去評斷。世間本來就存在各種矛盾,不洗白、不無腦黑,只有發覺深層次的本質,哪怕不是最根源的部分,也會讓你有一個更廣闊的思路。
寫上邊這段文字的時候,我一直再猶豫是放在文章的開頭還是作為結尾,是詳盡一些還是點到為止。現在看來,就這樣按照思路和想要表達的觀點如實呈現,可能是一種更好的狀態。

敬請期待下一次目的地還未知的旅程。
再次,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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