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千年的唐風｜日本關西自駕遊

2019年01月27日，我向自己預約了這篇遊記，當時我說：初七一定要記得起床寫啊！

千年的時光從此經過，留下風，留下雲，留下一絲絲痕跡供我們去探尋。京都，在歷經千年的唐風后，讓我領輪到了不曾中斷的文脈。

那天下著小雨，走在遊人如織的石板路上，剛才還是一片現代繁華，轉眼間，彷彿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唐代。是的，京都自恆武天皇建都時，就是在風水思想參考下，依據遣唐使的所見，複製唐都長安的建制。
歷經千年雖有諸多紛亂，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浩劫，但基本全部保留了下來。這裡面也免不了像樑思成這樣的古建專家，跨越民族和國籍的界限，在美軍轟炸之前，提出保護古蹟、免除轟炸的感人事蹟。

把車停在京都清水寺不遠的停車場內，緩步走在小街上，偶爾能看到一些身著日本傳統和服的當地婦女，當然，更多的還是為了體驗和拍照的外國遊客，有的還撐起了紙傘。走在他們的後面，明顯感覺到陣陣和風撲面而來。兩側商鋪琳琅的貨架上，擺滿了灑金小傘、和紙信箋、民族服裝等各式傳統商品。在全球化浪潮衝擊和為世界遊客提供服務的最前線，能留守住這一份堅守和執著，也可看作是文化傳承的一個側影。

聽雨聲淅瀝，觀煙波浩渺。

要是沒了每年依信而至的細雨，文化也許會被吹乾。桃花不開，楊柳不綠，青苔不潤，石板不溼。山不朦朧水聲無韻。於是詩也無情，墨也呆滯。下筆處“山水”何來。春雨一滴，成為了我們所有人的精神甘露。它滴落在瓦片上，在心中激起一道漣漪。成就充滿理性是詩意。小雨飛揚飄散，舒展而輕盈。
沿著石階拾級而上，參觀數次被毀又重建，也是當今京都最為古老的寺廟——清水寺。不同於國內的景區，這裡根本沒有大門，走了很深也未見售票處，只是在最核心的懸空主堂前，有一個小小的售票視窗。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世界遺產的門票竟是小小的一張薄紙，而票價大致相當於三十元人民幣。這個懸空的木結構主堂由139根縱橫交錯的木柱支撐起來，宛如一個巨大的舞臺，遠遠看去，雖沒有雕欄玉砌，也沒有琉璃鍍金的裝飾，只是近似於黑的一座大殿，但在森林的包圍和遊人此起彼伏的祈願聲中，顯得肅穆莊嚴。
其實說是大殿，裡面也只是擺放了幾尊神像而已，而且三面透風，形成的是一個開放的環境，但這絲毫不影響鐘聲的傳遞。餘音繞樑，迴盪在山谷之間。

順著山路往下走，遠遠的就可以看到有很多遊客在排隊，走近一看，每人手持一把木勺，分別在三個池中舀水，原來這就是分別代表健康、長壽和智慧的泉水。也是清水寺著名的有神性的泉水。喝了沾染傳奇色彩的水，再回望山頂，陽光從高聳的木質臺階後照耀過來，眯起眼，好似有一道彩虹，將這裡籠罩在一個雖不斷被人瞻仰，卻又不被打擾的寧靜之地。而時間也一直停滯在那一段和風輕舞的年華。

紀錄片《人類》中，龍安寺中的僧人和身後的一片白沙只是影片的一個瞬間，也沒有旁白和過多註解，但安靜中卻蘊含無比的力量。那時恰逢我著迷於日本庭院，知曉龍安寺的一片白沙和放置其中的幾塊黑色石頭，是日本枯山水的典型構成。他們利用石塊替代傳統園林中的假山，用白沙代替水域，石塊周圍還精心的劃出一圈圈軌跡，就是在模擬流水撞擊到岩石後形成的圈圈漣漪。
在這區區兩百多平方米的面積內，利用靜止的沙與石，模擬出流動的山和水；用象形的運動模擬了層層交響；用微觀的人為堆砌效仿了無垠的自然執行規律。千人所看必有千種解釋，因此也有遊客坐在一旁的木棧道上，久久凝視、思考甚至溝通。這就是龍安寺的魅力，也是日本審美髮生改變的特殊時期的重要見證。

白沙黑石，從色系深淺的變化中可以找到彼物的交織、協調。當觀者在遠眺時，分明可以看到水在高聳的峭壁間流淌、在低淺的橋下奔流，所有的語言和聲音都在此匯聚又轉瞬消散。然而卻把具象轉換為抽象，凝刻在藝術走過的地方，在詩被閱讀的地方。

對於祗園的印象，來自於電影《藝伎回憶錄》裡面錯綜複雜的小巷，每晚的笙歌燕舞，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場面記憶猶新。所以這次來京都也把祗園作為必修課。不為那些冷豔的藝伎，也為那些古樸精緻的小巷。朋友把我送到最著名的花間小路，告訴我從這裡進去便是祗園的精華，時間巧的話，還有可能看到藝伎的表演。
下車步行，剛開始還有些失望，大致看去和北京的鑼鼓巷類似，也是兩側仿古建築售賣一些紀念品和工藝品之類的。不過越往裡走越發現，在復古的外貌下，這條文脈依然在延續，只是在遊客和商鋪的繁華下暗湧，可能很小，小到一扇裝飾精美的民居小窗，小到和當地人擦身時的一顰一笑。

季節的原因，五點多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昏暗的路燈無法照亮路面，只剩路兩側的廣告和窗戶灑出溫暖的光線。氤氳中，不時有身著和服的女子快步從身邊走過，木屐清脆的敲擊石板路面，順著她們的腳步，我也不知不覺地來到了甲部歌舞練場，這個在旅遊攻略中常被提到的地方，看了介紹，正好馬上有演出，買票進場。

在節奏緩慢的傳統音樂伴奏下，日式煎茶、插花、狂語和我最期待的藝伎表演依次上演。在藝伎手中飛旋的扇子、輕盈的紙傘和木偶一般的舞蹈，雖能明顯看出是旅遊性質的表演，但還是博得劇場內歐亞非遊客的陣陣掌聲。走出劇場，從街角轉進另一條無名小巷，這裡遊人少有涉足。因此更加接近傳統的民居，木質的推拉門上，無一不懸掛一塊門簾，往往門前還擺放一盆修剪整齊的盆栽植物。

陣陣清風吹過，婆娑樹影投射在乾淨整潔的小巷上，燈光又被地面反射著。驀然發覺這看似熟悉的和風，分明就是穿越千年的唐風，帶著厚重的古樸而又包容並蓄，有自明治維新全盤西化開始的博觀約取，到今日的厚積薄發，才得以成就今天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經濟體。厚重的歷史並沒有成為前進的負擔，反倒成為了璀璨輝煌的最佳註腳和穩定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