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記錄，與離開——LILYLUCY行攝日記之日本九州

在熊本醒了過來，惦記著受潮漲潮落影響觀感的海中鳥居，也不在城內多做停留。
吃過早餐就前往港口，輪渡，是熊本前往大魚神社最便捷的方式。
輪渡還沒開始，少少的幾輛車，工作人員指引著將車開上去，就可以往輪渡的二樓看風景。海風有些大，往來的多是居民，有孩子老人，原本輪渡就是便利生活的一種交通工具。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便靠岸，開了車繼續走。
這會兒，沿著九州內海岸，會穿過田野和傳統樣式的鄉間民居。慣常的安靜，已經習慣了這安靜。路途會遇到可愛的巴士站，它們沿著道路一字排開，是各種水果造型的小小站臺。草莓、哈密瓜、檸檬、橘子，並不大，刷了鮮豔的顏色。有孩子們放學走在路上，三三兩兩在巴士站等車或騎著自行車說著笑穿過。

繼續沿著鄉野的道路走，一側是海岸，隱約可見。沒有明顯的標誌，到達了大魚神社。海中的鳥居，因為漲潮和退潮的原因，每天重複被淹沒及露出海面。硃紅的柱子變得斑駁而沉穩。因交通曲折，基本見不到人。事實上，這幾天在九州似乎也沒見過多少人。因為地處寬闊，海風呼呼地吹，鳥居在退潮的海灘上奇特地林立著。
我們挺喜歡這種奇特的景緻，大概是因為不同的文化傳達了不一樣的美感。它並不為成為風景而存在，而是因為它本身的存在而變成一種風景。海灘滿滿都是硌腳的牡蠣殼，很多很多，一直延續到海水深處。鳥居孤獨地站立著，在海和天的中間，紅得很耀眼，它不屬於自然，但是卻延續著自然的美。無人無聲之時，它與自然相依為命。

時間還早，就往福津去，那裡也有關於神社與海與光的故事。
等真正到達福津，天色其實有些晚了，夕陽有點淡淡地傾斜。把車停在7-11的門口，穿過一條因淡季而蕭條的小街，就看見通往宮地獄神社的石階。很老的石階了，磨得有些發光。神社裡自然是沒什麼人，只看見獨特的極其粗大的草繩懸掛正殿之前。偶爾夕陽光從雲裡照出來，暖融融的舒適。

臺階上人很少，三三兩兩守著，我們坐在最高處，目光穿過宮地獄神社的鳥居，望見一條筆直的街道直接通向海的平面，落日將臺階和街道染得有點晃眼，沒有很鮮豔的落日顏色和飽滿動人的夕陽，連光線也時隱時現有點涼。

我們也沒說什麼，就那麼等著。好像一直等著就能看見飽滿動人的夕陽從筆直的街道一路下沉至海里。最終也沒有，只是當最後一絲光線隱沒下去時，遠遠看著柔和的光線灑在陌生的風景，像對自己又像對別人說，看，光之道。

另一處絕境，是九州之外的山口縣長門市。日本城市建制跟中國略有不同，縣大而市小。這是另一天的行程。我們從光之道的福津連夜到達了北九州，在拉麵館看沉默的人邊吃拉麵邊看漫畫，悄悄咬耳朵，嗯，果然是在日本沒錯了。
第二天我們是從北九州出發，過跨海的橋出了九州地域。
過山沿海走了好久，此時的櫻花大多凋謝，只偶爾大山深處的某株櫻花，像被季節遺忘了一樣忘乎所以，紛紛擾擾開了一樹。寂靜無聲的村莊，綿延的山林。Lucy睡著了，路一直在繞，林中路窄且彎，小心地開著車，偶爾也對著窗外的風景多看幾眼。

這一處絕景，是自山坡而下直入海崖的驚豔，標誌性的紅色從綠色的山坡呼嘯而出直達峭壁，蜿蜒流暢一氣呵成。路難走的地方，總是隱祕這樣獨立遺世的風景。能看過一二，就覺得值得。這裡有全日本最難放的功德箱，它高懸在四五米高的門頭，想往裡丟進硬幣，拼的不僅是功利，還得看緣分。我站在下面無數次地拋擲，旁邊的阿姨忍不住要為我加油助威，也依然只能絕望地聽著硬幣無數次落在地上的聲音無計可施。

請看突然冒出來的攻略（關於吃住行）：
沒錯，我們常常在夜晚開車，因為流連有光線時的好風光總是忘記時間。九州地處偏僻，多是田野山林，夜路雖然並不好開，但也很安全。
看起來，好像我們並不需要常常吃飯是嗎？在鄉村道路上行駛，經過的大多是村莊，並沒有林立的餐廳可以選擇，不過無處不在的7-11能解決簡單的餐飲問題。
日本的住宿是比較貴的，即便是在九州區域。但是住宿環境都不錯，不管是民宿還是酒店，不管是青旅還是標間，都舒適且安靜。

每次盯著山路開車的時候，總會伴著Lucy昏昏欲睡的語調和睜不開的眼睛，有時她覺得愧疚，強打精神誇我幾句，還沒等我謙虛完，她又會重新陷入睡眠無法自拔。
自海邊絕景返程，Lucy無意在網上瞟見一座沒落城鎮，便臨時決定前往。許是投幣許願未成功，跟著導航走進一條山路後卻因修路或天氣原因而封閉，在完全陌生的地方無路可走有些讓人忐忑，沒有選擇冒險，再原路返回尋找另外的道路。這麼一折騰，時間就過去了。等到達豐後高田的時候，天色都顯出了黃昏的暗沉。

臨時轉道而來的豐後高田，時光因為蕭條而停留在老舊的昭和時代。去找那條好像停滯不前的老街。老街那家開了一百年的飯堂還在營業，選擇每日套餐，是樸實也溫暖的家常味道。老闆家的兒子坐在我們隔壁的桌子吃著麵條，絮絮地說著話，電視裡放著寵物的綜藝節目，偶爾聽他笑出聲。大家都很喜歡的那隻小狗，帶著慣常的紅色領巾，傍晚時分正好出來散步，從老文具店，路過老電器修理店，大多數的店面關著門，但是門後自有他們瑣碎的生活在繼續。那些老服裝店，老美髮店，好老了，都是老的，但是卻還活著，更顯出老態，不知道時間走到了哪裡。

路燈開始亮了，街邊的孩子走出來玩，我們卻剛要離開。
因豐後高田而放棄的杵築，在第二天清晨又折返回去。反正時間是自己的，想去總要想辦法去。杵築又是完全不同的老派，是那種看著清新陌生的老。其實它所處的年代比豐後高田更老，算是古時的著名街道，而豐後高田則是我們熟悉的80年代的老，可能因為熟悉那樣的生活，所以覺得那種老讓人嘆息。回到杵築，老街道的酢屋之坡被木屐踏得油亮亮，是與和服最為般配的街道。很多租借和服的店，女孩子在這裡，都是傳統的日式女子。

街道的中央，有賣小點心和舊衣服的小攤，也許還有演出，我們沒再多等。走出古城，看著古城山頂的太守閣在後視鏡裡越變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請看突然冒出來的攻略（關於景點）：
此次的景點多集中於荒野鄉間，公共交通大概是比較折騰的。但是正因為交通不便，景觀的美顯得難能可貴。隱藏在鄉野，野趣天成。
大魚神社、光之道、元乃隅稻城神社、色見熊野座神社都讓人記憶猶新，不同的場景不同的美，海之壯闊，森之夢幻，讓人心生敬畏。
我們所去的所有地方，都沒有門票這一項開支，都是開放式的美景。

當我穿著睡衣駕駛在群山之中的時候，車廂裡蔓延的是蔡琴被遺忘的時光，偶爾是網路電臺主持人在嘆息講著許美靜的故事。然後就這樣在荒郊野嶺之中。看見了一堆莫可名狀的，呃，雜物？條件反射在無人的荒野停下車。四周那麼安靜，那堆放雜物的幾間破房子卻迴響著聽不懂的重金屬。大概是酒吧，我猜著。Lucy說不是，她信誓旦旦地說，那是一家情色店。
“你看你看，門口那個瑪麗蓮夢露，一定是情色店”

於是我們抱著對事實探索的嚴謹態度，對這裡展開了一系列的探索。陽光在昏暗的室內灑下灰塵和光澤，暴露在陽光下的可樂瓶和斑駁招財貓，然後我們看到彬彬有禮又笑容甜美的日式女子。
“嗨，我們這裡是二手雜貨鋪”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二手雜貨鋪，簡直不要太有趣好嗎。於是那一個下午的好多時間，我們迷失在了這一堆一堆老物件裡。看到了血疑的舊海報，風乾的紙張有些脆。夏目漱石的老版書，可能已經不能工作的錄音機。

從屋裡走出來，外面明晃晃的陽光，我們坐在風吹日晒的長凳上拍照，順手拿起可樂瓶，又帶起小圓眼睛假裝瞎子躲貓貓，別問我這是什麼梗，人在特定的環境下，會產生莫名其妙的想法，一玩不可收拾，笑得荒郊野嶺也熱鬧起來。

等安靜下來，我說：“Lucy，你看，好像我們在拍照，旁邊這這隻假老虎那隻假猩猩，感覺七的八的好多物種在靜默地笑著圍觀”。“可不是麼！”於是又為我們的發現大笑起來，覺得周圍真的鬧哄哄的好熱鬧。

我們其實是要趕去一片森林的，半路被這個奇怪的雜貨鋪截了去了。
下午大好的陽光和空氣，我們就流連在所有曾屬於不知道誰的舊物。最後翻出好幾只陶瓷的碗，木製托盤，老闆用報紙仔細打包好，鞠了一躬對我們說，謝謝光臨。

如果這時候有人問我為什麼愛旅行，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看吧，這就是旅行。

請看突然冒出來的攻略（關於偶遇）：
我們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遇到了很好吃的便當店，也遇到有趣的店，但是並不能很好地描述出位置，因我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什麼村，什麼路，遇到就遇到，刻意尋找不得。所以，享受每一刻遇到的最重要。

可以隨時在7-11補充水果和東西，很多店賣的東西並不一樣，看到了需要的東西就買下，因為你不知道另一家7-11是否有。
購物不在我們的行程之內，城都入得少，提供不了更多資訊。

愛上一個人很多時候沒有原因，心裡惦記一個地方，大概總有個出處。想來九州的最初原因，就源自這片陰鬱卻閃耀光斑的森林。石階長了青苔，蕨類植物總是飽有盛夏的綠。山神和妖怪就住在這裡，每一棵樹後似乎都會探出好奇的腦袋打量我們。

這是第一眼看到，便要去尋找的奇妙之地。
這樣的森林不屬於城市，它像一個幻象，存在於想象和夢境之中。
由於山頂情趣店的耽擱，加上山路南行，又是差不多傍晚的時候到達上色見熊野座神社，很偏僻很原始的地方，停車場未經平整，倒是還有幾輛車停著，一旁的郵局早就關了門，門口的櫻花未全凋，稀稀落落鋪了很多在沙地上。
拾級而上，青苔將石像隱約地覆蓋著。雖是傍晚，好在陽光還未完全離開，傾斜著透過樹枝投射下來，光斑點點滴滴的，沒有陽光的地方陰鬱得很，草層很深，臺階也有些泥濘。

有情侶細說著話從身邊走過，聲音很快會消失在偌大安靜的森林。
我們在半路的臺階處坐著，可能在山頂的情趣店鬧騰夠了，也可能開車累了，坐著也不太想動，靜靜看著日光的變化。森林之中，樹的濃密慢慢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像很快就要黑下來，但是卻遲遲黑不下來。
沒有其他什麼聲音，安靜得很。

再走到臺階的盡頭，是小小的神社。這麼偏遠和冷落，許願符也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擺放著，淨手池和水勺也是乾淨清爽。對日本的神社文化未多瞭解，但這虔誠，是一目瞭然的。

回程還是諸多山路，路過一開闊處，大片的青草在緩坡之上，視野及其的好，看向遠方和低處，是大片的森林。如若下午時光到達這裡，肯定又能消磨掉好多時間。沒有時間，匆匆幾眼，回想起來，還是美的。
不知什麼時候會到達臨時訂在霧島的民宿，也沒考慮去泡溫泉，就在路邊的7-11買了熱熱的泡麵來吃，飯糰、關東煮什麼也備下些，天色終於黑了。心裡是滿足的，胃了是暖的，不急不緩，聽著歌，聊著天，慢慢往民宿去。
這一趟行程，便在這暗色裡，緩緩結束。

請看突然冒出來的攻略：
攻略這東西，說瑣碎非常瑣碎，小到物價，大到規則，都能羅列很多。作為開放式的遊記，暫時不總結太多，如有需要，大家可以根據自身需求來提問，有時間的話，都會認真整理和回覆。就醬吧。

在離開九州的時候，Lucy說，似乎很久沒有這種流連不想歸的感覺了。大概是因為時間短，大概是因為太自在，大概是因為很隨性，大概是因為太放鬆。
我也喜歡極了這樣的田野和森林，安靜卻充滿了莫名的力量，讓人喜悅也讓人沉靜。
感謝所有來自心靈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