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3–24 京都

伏見稻荷大社

日本主要有神道教和佛教兩個宗教,佛教是隋唐從中國和朝鮮傳過去的。而神道教是日本的本土宗教,他們視日本天皇為最高的神明。天皇又封了許多小神,“稻荷神”就是其中一個,主要掌管人間農業商業等的風調雨順。

在伏見稻荷大社裡,一代又一代的人們立了許多像小號的中國牌樓一樣的“鳥居”,它們比牌樓結構更加簡潔,幾根木頭或石頭就搭完了,用以祈願。這種結構跟牌樓比就像簡筆畫一樣,把極簡主義貫徹得很到底。這成為日本的地標性建築,一個個緊挨著建在山間小路之上,一排整整齊齊的亮眼的大紅色漆的鳥居隨著山路柔軟地拐一個小彎,又時而上坡時而下坡,每一個鳥居正面都寫著“奉納”(意為“祈求的東西”),背面署著名字和年月,大多是二十世紀建的。


身在其中,就像走過無數的過往,歷經滄桑。很多木頭鳥居都被時間磨出了朽爛的痕跡,零零星星的石頭鳥居也都佈滿了青苔,可是到了2020年仍然有人建新的鳥居,不過小得跟玩具似的,一個個擺在神像前。不論是大還是小,都是同樣的結構,同樣的簡潔。

東福寺和泉湧寺

在去東福寺和泉湧寺的路上經過一片住宅區,每一棟房子都像座小別墅一樣,院外的花草打理得精緻整齊,可以看出來這些房子的主人都很有情趣。房子與房子之間除了時不時來往車輛的轟鳴聲外寂靜無聲,一片寧靜祥和。他們過著最簡單最平靜的生活。

面對著綠樹碧水和鋪在地上的白砂,獨自一人坐在寺廟門口的石階上,仔細聆聽著水滴答滴答不緊不慢滴在水面的聲音,時間凝固,心如止水。遠離喧囂,遠離慾望,遠離作業…這就是與世隔絕的桃花源,我願意永遠坐在這裡。

彌榮會館

晚上去彌榮會館瞭解日本傳統文化,有熟悉的茶道、箏、插花,還有不熟悉的京舞、雅樂、狂言。

除狂言外,所有的動作都很微小,所有的音樂都很質樸,所有的儀式都很簡潔。不像京劇那樣音樂歡騰、演員在整個舞臺範圍上轉圈,日本文化就像一面牆,什麼花哨的牆紙都不貼,什麼壯美的壁畫都不畫,就是淡淡的、樸素的、白色的,卻蘊含著深刻的內涵。一切都讓我想起一個詞——侘寂。日本傳統文化大多是從中國和朝鮮搬運的,在此基礎上又對其做了本土化的修飾,這就造就其短暫又殘缺的美,無求無華又非常規的美。“削減到本質,但不要剝離它的韻,保持乾淨純潔但不要剝奪生命力”,這就是日本文化。
這種日本文化深刻地影響著日本人。街上真如以前聽到的那樣一個垃圾桶都沒有,能有多簡就有多簡。侘寂的街道,侘寂的日常生活,侘寂的日本文化,侘寂的日本。

太秦東映畫村

2020.1.25 奈良

若草山燒山節


黑漆漆的夜晚,紅豔豔的火劇烈地在山巔跳動;山腳下,鼓手忘我地猛敲著鼓,動感的鼓點是火焰的歌。

東大寺

世界上最大的木質建築。巨集偉的寺廟,安詳的佛。

法隆寺

世界上最古老的木質建築群。多災多難的寺廟,無數次被燒、被搶;慈祥美麗的觀音菩薩像,妖嬈嫵媚;日本歷史上著名的聖德太子,開闢日本的佛教和以和為貴新時代。像被燒被搶的文物這樣,難道優秀的事物都將是短命的嗎?

2020.1.26 大阪

大阪和京都奈良一樣也是個歷史悠久的城市,巨集偉的大阪城就是其歷史的見證。四百年前,這裡發生了兩次慘烈的戰爭——大阪冬之陣和大阪夏之陣,德川家康徹底摧毀了豐臣家的殘餘勢力,宣告日本的戰國時代結束,開啟了兩百五十年統一穩定的江戶時代。
大阪城是日本戰國三傑之一的豐臣秀吉修建的居城,氣勢巨集大,金碧輝煌。秀吉死後,德川家康為了剷除豐臣秀吉兒子豐臣秀賴,找了個拙劣的藉口說豐臣秀賴在一個鐘銘上詛咒自己,便發動三十萬大軍進攻大阪。豐臣秀賴跟智勇雙全的父親沒法比,二了吧唧的,手下有像真田幸村這樣身經百戰的名將,卻讓一幫文官來指揮軍隊,完全沒有章法。即便如此,在真田幸村等人的頑強抵抗下,還是硬拖住德川軍很久。德川家康見勢不妙,發現大阪城這麼久沒攻下來,追根究底就是因為它龐大複雜的護城河。於是他花言巧語忽悠說只要填平護城河就可以簽訂和平協議。豐臣秀賴居然真同意了。
第二年,護城河填平了,德川家康立刻就發動了大阪夏之陣再次進攻。豐臣秀賴終於意識到他被騙了,但依然重用文臣,提出了自尋死路的方案。武將們抱著渺茫的希望做無謂的抗爭。地利沒了,人和也沒有,天時也沒碰上。一場大霧打散了隊伍。武將後藤又兵衛帶領2800人在十倍於己的敵軍中浴血衝殺,最終精疲力竭戰死沙場。真田幸村率部衝入德川家康的旗本軍想直接殺掉他,卻沒有找到家康,萬軍之中反覆衝殺七次,兵力損失殆盡。真田幸村渾身重傷,在一座神社裡被砍下首級,一代名將最終戰死。大阪軍崩潰了。士兵、百姓、貴族四散奔逃。這次來大阪,我在城中心天守閣上參觀了一個巨大的屏風,上面密密麻麻畫滿了當時的慘狀。大群人搶著過河,紛紛被亂箭射死,前赴後繼倒在河裡,離城的道路上擠滿了逃命的人群,卻被強盜搶劫殘害,斷手殘肢四處散落,妻離子散,悲慘呼號,完全是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豐臣秀賴和幾十名家臣的全家老幼被全部處死,總共多達萬人。豐臣秀吉從最底層貧苦人家一步步攀爬到最高統治者的地位,建立了豐功偉績,最終一切被付之一炬。
今天看到的大阪城天守閣是用鋼筋混凝土重建的,全然看不見熊熊的戰火,聞不到濃烈的硝煙氣息和血腥味,聽不到隆隆的炮火聲。如今的天守閣白白淨淨,晚上燈光打在高大的城樓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2020.1.27–29 東京

相比前幾個城市,東京看上去現代化得多。一座大廈挨著一座,一片又一片繁華的鬧市區和霓虹燈,腳步匆匆的人潮和擠不上去的地鐵……

森美術館

我們在森美術館參觀了一個展覽,名字叫“未來藝術展——AI,機器人,都市,生命”。展出了很多暢想未來的藝術品。有更加人性化的未來建築,甚至會呼吸會生長;有3D列印的未來服飾,不過好像沒法扔洗衣機裡;有AI發的推特,和真人的難以分辨;有用可食用材料“列印”的標準立方體壽司,好像真能吃;最震撼的是一個五米高的長方體,四面是不斷變化的迷幻般的幾何圖案,是由AI根據公元前一萬年的土耳其哥貝克力神廟裡的圖形抽象演化而來……在森美術館,如同置身於想象力的海洋。

從美術館出來,走到所在大廈的53層觀景臺上俯瞰整個夜色籠罩下的東京市,高樓大廈林立,燈火輝煌,車水馬龍。我想,未來建築更人性化,未來衣服更先進,未來出行更方便,那又和現在有什麼區別呢?一樣工作日上班週末休息,一樣早出晚歸,一樣加班,人一樣會感到厭倦和疲憊。而且,物質越豐富,慾望就越多,而物質世界的進步不可能趕得上慾望的增長。真正能讓人類快樂的,只有精神世界的豐富。當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人人都可以活在虛擬現實中,將遠遠超過智慧建築和自動駕駛這種現實維度,如同嚴鋒教授所說,虛擬現實能滿足多種從前難以實現的慾望:上天入地,穿越時光,成為他者。

東京國立博物館和東京都美術館


東京國立博物館和東京都美術館的風格很不相同,因為前者展出的主要是古日本的文物,另外還有少量古中國、古希臘、古羅馬等文明的,而後者展出的是現代藝術品。
說實話真覺得古日本的文物除了佛像和漆藝之外沒有多少稱得上“藝術品”,做工粗糙,花紋簡單,歷史價值大於藝術價值。相比之下,古中國古希臘古羅馬的眾多文物充滿了美感,花紋多種多樣,色彩十分豔麗,雕像生動而有神。

綜合在這兩個館的感受,我發現藝術是在發展的。雖然各個古代文明的藝術都有閃光點,但思想都比較簡單,比如宗教,或者對力量、勇氣、和諧、唯美的讚頌,內容深度和所用材料一樣十分有限。
文藝復興之後,許多畫家開始描繪普通人的生活。這次在東京都美術館有一個特展——威爾漢姆·哈莫修伊與19世紀丹麥繪畫,畫的是普通人的面孔和房間,普通人看到的風景,普通人的焦慮和不安。但畫家認為,“沒有人的房間是最美的”,不能理解,缺乏生氣的藝術品是冰冷的,沒有動態就缺少了一個維度。
而現代藝術有更大的空間,更豐富的想象力,更高的材料技術水平,更加多樣,更加開放,更加自由。繪畫可以抽象可以批判,雕塑可以簡潔可以科幻;藝術門類之間的界限在模糊,甚至藝術家和欣賞者的界限也在模糊,雙方可以通過互動來共同創造一件作品。最具革命性的,可能是人工智慧在迅速展現藝術上的驚人創造力。

東京表演

東京還有機器人餐廳表演,現場嗨到爆炸;太鼓表演,鼓、笛子、古箏、鑔和一種我不知道叫什麼的絃樂器搭配在一起,既特別又震撼。

數字藝術美術館

數字藝術美術館,把炫彩的燈光玩到了極致,投影在牆上的鮮花和流水,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數不清的LED燈變幻著組成一個個令人驚訝的圖案…宛若進入四維世界…

結束語

為期一週的日本旅行到此結束了。在巨集偉的佛寺,靜謐的小巷,喧囂的街市和表演,還有收藏有無數文明結晶的博物館美術館,我們看到了日本的歷史和文化,傳統和現代,真實和幻想。還有很多地方想去都沒來得及去,鑑真和尚建立的唐招提寺,京都的南禪寺,春天的櫻花和秋天的紅葉…它們都在未來的旅途中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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