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與一封簡訊
1949年,家中黃埔軍校畢業的太叔公隨其他士兵一道乘船去了臺灣,從此音訊全無。
他的母親與妻子在家中等他歸來,其間白雲蒼狗,物是人非,一等,就是四十六年。
1995年,當他帶著金條和另娶的訊息回來時,我還是個孩子。我站在熱鬧的人群外,看著一個白髮老人被簇擁著落淚,和另一個白髮老人在角落裡黯然。
長大後,零零碎碎的歷史聽了不少,
也聽說曾經風光回來的老人們,
其實在臺灣過的並不太好。
爸爸提議過很多次要一起去探親,
我卻遲遲不願出行。
臺灣,
這個被我們從小到大唸了無數次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模樣?
那些被反覆勾勒的美好,會不會隨著親身體驗變成難堪的現實?
我有些害怕和抗拒。
只是故事終於還是隨著一個曾經的話題展開了,
只是這次我成了被拒絕的那一方。
2016年,六月的末梢,
我發出最後一條簡訊:
「真的不一起去臺灣麼?」
「不了。」
「那好吧。」
那好吧,那就讓我一個人出發。
Day1:故事總是始於高空
飛機在呼嘯聲中緩慢爬升,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婉拒了幾乎同一路線的同學一起畢旅的邀請,不過是為了一個沒人在乎的賭氣。
可是,我真的能照顧好自己嚒?
先是時間算錯差點無法值機,再是值機的時候才知道除了通行證之外還必須帶上身份證,而我差點就想當然得沒有帶。中途還要轉機香港,然而到目前為止並沒有買臺灣電話卡也沒有換臺幣,也就是意味著我要沒有訊號身無分文地踏上臺北之境……
接下來一切都是未知,一個人,真的沒問題麼?
我有點心虛。
正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時,耳邊響起一個甜美的聲音。
「小姐,你要喝什麼?」
「紅茶。」
「好的。」
坐在靠窗的位置,空姐將茶遞過來有些困難,在她為難之際,一雙手將茶托起來,放在了我的小桌板上。
「謝謝。」我轉過頭謝了坐在我隔壁的男人。
他看起來大約四十歲,儒雅而沉靜,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桌上反扣著一本書。
「您是臺灣人?」
他問:「你怎麼知道?」
我笑了:「猜的。」
接下來的話題就有趣多了,我知道了他叫Abbott ,來自臺北。
而Abbott 居然是個美食家!
於是我把kindle裡的《臺北小吃札記》翻出來讓他證實靠不靠譜,他雖然笑稱臺北還是在家吃得多,卻依舊給我種上了一片大草原:
「這個,這個,這個,都很好吃!」
「這個要排隊,所以一定要早去!」
「這個我以前經常吃,但現在不太開門了……」
在食物的誘惑下,對未知的不安瞬間變成滿滿的期待。我們興致勃勃地聊了一路的美食,當飛機降落香港機場時,Abbott 還囑咐了我一些別的:「別忘了,去臺北除了吃,還一定要去逛誠品書店,還一定要去敦化南路的那家。」
「好٩( ‘ω’ )و 」
急匆匆轉道香港,在一陣折騰後終於坐上了開往臺北的飛機。在聊了飛機前半段後,此刻的我只想靜靜地看一小會兒書,然後睡掉後半段。
可不幸的是,我遇到了話嘮Hawking——落座沒多久他就大方地探過頭來問我在看什麼書。
Hawking,一個過分熱情的臺南人。他如此興高采烈,那無時不刻不綻放著的,極其真摯熱情的笑容,使我都不好意思打斷他連珠炮似的話語:
「你是說你這幾個月天天都在外面玩是嗎?羨慕誒!畢業壯遊!」
「哇你看的書都好有意思!」
「來淡水呀我就在那裡上班,落日超美!」
雖然我總是盡力要自己保持理性,但深綠的版圖以及各種負面新聞,讓我在規劃旅途時還是放棄了去臺南。 可如今,hawking卻在全力勸說我應該去臺南看看。
」hawking,」我小心翼翼地問,」你們那裡真的不討厭大陸人嚒?」
」不會!臺南人真的超熱心。因為地方小,鄰里間都比較熟,經常會互相送一點蔬果。雖然現在大家間的距離比以前遠,但絕對不會對遊客有惡意!」
心裡開始蠢蠢欲動。
「聽說那裡好吃的很多,讓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呢?」
「臺南大肉粽,真的料超足超好吃!」
「好吧,如果我有時間,一定會去臺南٩( ‘ω’ )و 」
夏夜是冷氣與黏溼汗水的決戰
從桃源機場下機,又轉了一道巴士,踏入臺北市區的一瞬被夏日的熱浪掀翻。辦了捷運卡坐了N站,開始挑戰第一次的bnb體驗。然而不幸的是,拖著沉重箱子的我,很快就在古老的小區裡迷了路。轉了好幾圈以後,我無奈地給房東發私信。
」我快到了,可是找不到在哪裡_(:з」∠)_」
對面回過來一個抱歉的笑臉:
」我還沒下班,不然可以接你過去,現在只能勞煩你自己再找一找。鑰匙藏在門旁雨傘架裡面。」
一小時後,我絕望地望了眼逐漸暗沉的天空,又抹了把鼻子上涔涔的汗水,堅決地回覆道:「真的找不到,我先去吃晚飯,等你回來再把我領過去吧_(:з」∠)_」
「好。」
說時遲那時快,我飛快地衝進旁邊的麵包店,強勁的冷氣讓我舒服得想要落淚。
臺北的初印象:下馬威——熱的無可救藥。
夜生活自然離不開夜市。放完行李,我關心的第一件事就是哪個夜市比較好吃。
「寧夏夜市吧,我們本地人都愛去那裡。隨便什麼都好吃!」
好,第一站,誠品書店!
等等,這個誠品書店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必須是——我現在肚子飽,還吃不下夜市美食呀!
我的小算盤打的噼啪響:先去誠品遛彎,餓了再去夜市吃夜宵,最後去象山圍觀一下101夜景。一夜三鳥,不虛此行。
「只是夜市十點就開始逐漸關門,你要抓緊哦!」
好!我扛上三腳架,一溜煙地出了門。
敦化南路的誠品書店果然很大,裡面的氛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描述清楚的。這裡放了很多設計類的書籍,還有很多可愛的文創品,只可惜禁止拍照,只能將影像留在回憶裡。
這裡的書很貴,一百多都算便宜,我猶豫再三,還是買了兩本國家地理的攝影書。回家後我曾查過網路,發現這些都沒有被引進,忽然就有點後悔買少了。
買完東西,肚子似乎隨著錢包一起空了,一看時間已經偏晚,慌忙打了個車去寧夏夜市。
寧夏夜市果然十分熱鬧,只是我沒有做足攻略,不知道吃什麼好。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家小攤點了芒果冰,開啟網路現場查詢起來。
只是小店茫茫,按圖索驥並不實際,大店傲嬌,此時已經關門。左顧右盼,最後發現自己只能隨便逛逛了。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幾年臺灣小吃與甜點已經在大陸四處開花,剝奪了太多我味蕾上驚喜的第一次。我在夜市裡居然沒有吃到一樣讓我覺得好吃的小吃。
唯一讓我覺得與眾不同的還是一杯手打飲料。店主伯伯是曾經的國民黨小小兵。也許是在夜市上已與很多人討論過這個話題,他倒是很直接地先問我是不是從大陸來的。
「是。」
「老家哪裡呢?」
「浙江。」
「那我們離得很近。」
「您的家鄉是哪裡呢?」
「江蘇。」
「那確實……想回家嚒?」
「想啊,大陸現在已經發展得很好了啊……」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可是沒錢回去啊,老媽也不在了,回去了沒有意思。」
「怎麼會沒錢,機票很便宜啊……」
「要養老婆……老婆不同意……」
我說要給他拍張照,他立馬整理了一下衣冠:「要拍的帥一點哦!」
我走時,他正在製作下一杯飲料。面無表情,昏黃的燈光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歲月的暈影。
我忽然想起賴聲川導演在闡述《寶島一村》創作理念時所說的話:
「1949年,他們走時以為明年就回來了。而每年國慶日時,老蔣的保留專案也是向軍人演講:明年,我們就要反攻回去看老媽了!
底下自然是一片歡騰。只是這歡呼聲,一年弱過一年,最後連這演講都取消了。
誰也沒有料到,1949年,一走就是一輩子。」
從夜市出來小走片刻,在藥店裡買到了一大瓶驅蚊液,於是前往象山。
要說給我種下了臺灣與印度之草的人,那必須是趙騷騷。當年我還在學校埋頭苦讀當個乖寶寶時,他已經一顆賽艇浪跡天涯了。
而關於在山上俯瞰臺灣夜景的想法,也是他傳遞給我的。只是他是和民宿裡的各國小夥伴被老闆開著車載上陽明山轟趴,而我是揹著三腳架氣喘吁吁地在象山爬樓梯。
之所以不去陽明山而來象山,全因幾天前妞妞曬的落日太美。
夜爬象山的人出乎意料得多,但是大多數人都選擇在第一個觀景臺拍點遊客照就走。我也是這樣胸無大痣的人,可是當我吹了一會觀景臺的夜風後,居然又冒出了再往上爬一點的想法。
於是我就爬到了老法師的聚集地——一塊大石頭那裡,並且一直在這裡待到了最後。
為什麼?因為上石頭要排隊呀!而且隊伍很長要排很久!
回來之後我才知道這是攻略裡的熱門地,象山的必拍之處。欣慰之餘,不禁憂傷地翻了翻自己的照片:
石頭是上去了,可自己恐高腿軟渾身慫,找的攝影師又不走心,這卡打得並不好_(:з」∠)_
Day2:第二個逃避者
第二天,鬧鐘在四點半準時鬧騰起來。晚睡的我迷糊地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最後還是不情願地起了床。
民宿姐姐還沒起床,不過她昨晚說冰箱裡有簡易的早餐。我走到客廳,有一個男生已經坐在餐桌那裡,想必是另一個房客。
我們互相點點頭,心照不宣地啃著各自的土司片。
沉默片刻,他還是先開了口。
「你是大陸來的麼?」
「是呀。」
「哪裡額?」
「北京。」
「你呢?」
「廣東。」
「來玩?」
「恩。」
「我也是。」
尷尬的話題,我仰頭灌下一大口牛奶,問道:
「你叫什麼?」
「charles。」
「是拋棄了黛安娜和卡米拉在一起的那個charles嚒?」
「額……是……」
「哦。」
「但我這個名字是老師取的,因為我在英語課上總犯錯,老師叫我chaos,最後就變成了charles。」
「哦~」
「這麼早起,你是去看總統府儀仗隊表演?」
「對。」
「我也是。」
「那你下午準備去哪裡?」
他開啟手機,翻出一張標記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貓空纜車。」
「恩,不錯。」雖然我腦海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最近老有打雷天,掛在半空中真的沒問題麼?(눈_눈)
「你呢?」
「淡水。」
「哎呦,不錯哦~」
「哈哈哈」
吃完早飯我們很快就出了門。
熬過昨夜的悶熱,臺北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中正紀念堂的牆壁上寫著:「生命的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憲兵換崗伴隨著轟隆的響雷,彷彿重演那段風雲變幻的歷史。
Hawking發微信過來,問我今天去哪裡。
「剛在總統府轉完,準備去淡水。」
「來淡水玩麼?一個人?”
「不,和朋友。」
我抬頭看了眼C, 雖然知道Hawking是好意,本能地還是有些抗拒,畢竟是陌生人。可同樣是陌生人,看起來不食人間煙火的C給人的感覺要安全多了……
「去吃飯吧?」
「好。」
雖然這種不食煙火的人稍微有點悶呢。
臺灣的鼎泰豐比大陸的便宜些,味道倒是沒什麼特別的。C玩了一會facebook,忽然臉上閃過一絲悲傷。
「我覺得我要和你一起去淡水了。」
「為什麼?」
「我朋友說,今天貓空纜車那裡因為雷雨天停運了。」
「真遺憾啊……」我吸溜著湯包的汁水,「不過我覺得停運是明智的……不然萬一一個雷劈下來……賠不起啊……」
「……」
於是我們坐捷運到了淡水站,遠山雲霧繚繞,穿著制服的大波小鮮肉讓「淡水」兩個字青春感爆表。
來到這裡,就該插上耳機,聽一些勾起心事的歌。
關於Jay,
關於回憶,
總是有太多可唱。
軍訓時的《七里香》
廣播裡放的《晴天》
一起看的《不能說的祕密》
農校實習時的《一路向北》
他唱給她的《彩虹》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青春裡。
雨越下越大,淌水前行,地上居然已匯聚成河流。
撐著傘艱難地走了不少錯路,終於到了淡水中學旁。甩甩浸溼的球鞋,坐在他稱讚過的街邊小店吃魚丸。
街對面的老闆揮著拖把追殺一隻老鼠。穿著黑百褶的女生打傘走過,我想像Jay在這條路上的年少模樣,踢著小石子哼著歌,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那也是我青春的模樣。
在周圍逛了一圈,一隻小蜥蜴扭著尾巴在我前面走,有時候還停下來讓我拍幾張照。
路過真理大學,宗教課上老師正在諄諄教導,同學們卻在下面睡得亂七八糟。
「上次來淡水的黃昏是個什麼樣,你還記得嗎?
如今的淡水雨也停了,碼頭遠處的天空正浮起一層金光。
漁船搖晃,今晚的夕陽已經指望不上,我只能返航。」
Day3:人生就是有很多徒勞無用的事啊
臺北的第二天終於是個大晴天。我想要去臺北故宮逛逛,可C卻問我想不想去坐小火車。
「有一條火車線路,會經過都是貓的村子什麼的。」
「可我覺得去故宮更有文化一點。」
「路過的一個站臺是《那些年》裡男女主角分開的地方。」
「聽起來好像比翡翠白菜有趣那麼一丟丟……」
「哦,有一站還可以放天燈。」
「不用說了!我去!」
在車站買一張平溪線一日遊的票,就可以去幹以下這些事:
去猴硐邂逅一群貓;
逛《那些年我們追過的女孩》裡的箐桐車站;
去十分看人們放天燈許願和踩《我可能不會愛你》里程又青走過的吊橋。
……
火車線路是這樣的:瑞芳—猴硐—三貂嶺—大華—十分—望古—嶺腳—平溪—菁桐。可以打亂順序反覆坐。
於是我們從瑞芳火車站出發,第一站到了猴硐。
侯硐的故事可以從「一隻猴子,一隻貓咪,一個採礦人」開始。
這裡的貓群因為與當地居民的生活關係密切,幾乎每隻都已被起名。最有名的分別是「流鼻涕、黑鼻、麒麟尾、大頭。」其特色分別如下:
流鼻涕:總有一撮鼻涕一直掛在鼻邊。
麒麟尾:尾短眼小。
大頭:群貓之中屬頭較大
黑鼻:」四大天王「裡的「老大」,2010年去世後被封為臺鐵榮譽列車長,車站為他專門打造了一座紀念像。
午後的貓咪們都懶洋洋地各自躺在陰涼地睡覺。
如果下輩子能做只被主人寵愛的,慵懶的貓,也是極好的。
這裡每一家商店都有貓咪造型的鳳梨酥賣,作為一個鳳梨酥狂熱者我每一種都買了一些。
正當我流連忘返之時,C一盆冷水潑下來:
「這才第一個站,抓緊,我們還有四個車站沒去,快走快走!」
因為覺得中間的幾站都是放天燈的地方,天黑了回來看也沒有關係,所以我們逛完貓村,直接跳到了平溪線的最後一站,菁桐。
大太陽好是好,就是太曬,所以我們到菁桐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冷飲店歇腳。
在小路的盡頭有一家原來挖礦工人的食堂,現在賣一些很好吃的盒飯,凍奶茶,還有汽水。老闆似乎有收藏古舊物的習慣,還可以在各個角落發現一些有趣的老東西。
大概歇了二十幾分鍾,熱氣逐漸從身上褪去,活力回到了我的身上。
於是八卦時間到~
因為C之前在路上給我看過他在臺中拍的照片,又告訴我幾個月前他還分別花了十幾天去了其他幾個地方旅遊,所以我問他是什麼工作,為什麼會在平時有這麼長的假。
他說他的工作和這裡的原住民差不多。
「所以你是挖礦的嚒……」
「其實是挖石油……」
「石油工人嚒……」
「唔……」他咬緊了吸管,露出一副不怎麼想理我的傲嬌表情,末了,他緩緩說:「不是,是監督……」
好吧,細胳膊細腿的監督C——一家外資油企的管理員工。幾乎不坐辦公室,工作的時候每天都在海上的鑽井平臺待著,監管那些五大三粗的石(肌)油(肉)工(猛)人(男)。
對了,坐直升飛機去上班。
「真的麼?好酷!」
「一點也不酷。」他笑了,「坐直升機上班很危險的……入職前我們都要考深水證和做直升機逃生演習。你知道直升機掉在海里,會被螺旋槳帶著不停打轉。於是那個模擬器就設計得像個滾筒洗衣機,還是放在水底下的滾筒洗衣機。演習時往裡面一口氣塞三個人,你要在一分鐘內把上鎖的窗開啟逃出來,還得幫助其他小夥伴。不然你們就得再來第二次,第三次……」
「好吧,是挺可怕。」旱鴨子聽得一背冷汗。
「而且我們每次一出海就至少是兩個月,回來時老婆基本都跑了。」
「真的麼……」
「恩,我們校歌就警告過我們。」
「比如……唱唱看?」
他清了清嗓子:
「 錦繡河山美如畫,(原來他們的校歌是《我為祖國獻石油》呀~)
祖國建設跨駿馬。(和我們的《勘探隊之歌》有的一拼嘛~ )
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聽上去很正常呀……)
頭戴綠帽走天涯!」(綠,綠帽?!瓦特?!)
看到我哈哈大笑,C反而無奈地笑了。
「而且上白班還好,偏偏我們還要輪夜班。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兩個月,在海上,不接地氣。除了宿舍裡只能收發文字的wifi,和領導那裡的衛星電話,你沒有任何和外界取得聯絡的方法。白班倒還好,你不會胡思亂想,生活很規律,甚至可以看掉很多書。但是上夜班,除了孤獨,就是孤獨。」
在海上的孤獨。
遠離人群的孤獨。
無人理解的孤獨。
「會覺得很寂寞。」
「大學畢業後,我第一次出海,一開始很開心,很興奮,海上的廚師很好,做的全是五星級美食,直到幾個月後她的電話打過來,說她愛上了別人。
我們從大一談到大四,雙方父母都見過了。拿到工作offer後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北京讀研,她卻讓我放心,說等她畢業了我們就結婚。
所以聽到訊息的一剎我以為她在開玩笑,可她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我當時瘋了,非要從海上回去找她。可我們往返都是一批批等直升機的,怎麼可能想回就回呢?即使我抱著被處分,被開除的無所謂的心態。
還好那時帶我的師傅對我非常好。他看我那麼崩潰,幹活只會出事故。於是讓我等了兩天,託關係申請讓我暫停作業,和最近一批迴去的人一起坐飛機。
我坐著飛機回到陸地,又從廣東連夜坐飛機回北京,然後見到了她。我挽留她,哭得很崩潰,但她無動於衷。
後來我知道我離開兩個月後,她和同一個導師組的一個學長好上了。我知道那個男人,男生都知道他是個花花公子。可她不知道,我提醒她,她不聽。」
「那後來呢?」
「我說,我會一直等她。只要她願意回到我身邊,我都等她。「
「沒骨氣!」
「你不懂,」他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眼神裡平靜到什麼都沒有,「有一些人,你一開始覺得一輩子裡都會有她,於是當她離開你的時候,你會崩潰,會大哭,會覺得活不下去。於是你求她,你覺得只要她回到你身邊,之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你願意不看別人一眼,一直等到她回心轉意的那天。
可是,在你開始等她了以後,你發現即使痛苦,你照樣得好好活著,好好吃飯,好好工作,還是會笑。
於是有一天你就會覺得,她已經在你的生命裡沒有那麼重要了。
所以我現在不等了。」
「好啦,不說傷心的話題,我的鍋,這頓我請了!」
「謝謝老闆!那麼,再加個冰棍!」
這裡有很多竹筒,都是許願用的。
雖然我並沒有什麼願望,但看一下別人的願望也很有意思。
竹筒上還有好多韓文和日文的許願語,作為一條小清新的鐵道線,平溪線特別受歡迎。
果然大家都喜歡卡哇伊的東西呢。
《那些年》裡,男主送女主去讀書送別的鏡頭就是在菁桐車站拍攝的。
即使很曬,我們依舊很開心地在鐵道上各種拗造型。
沈佳宜說:人生本來就有很多事是徒勞無功的,但是我們還是依然要經歷。
青春是一場大雨,即使感冒了,還盼望回頭再淋它一次。
從菁桐站回來,我們去平溪隨便逛了逛,便去了十分。
這個口號叫「十分幸福」的小站和鐵路緊密相連。
沒火車的時候大家就在鐵軌放天燈,有火車來就鳥獸散躲一旁。
特別有趣。
高中的時候,男生為了和女生告白,會親手做孔明燈,然後晚上瞞著老師偷偷帶她去操場放。
電影裡,一起放飛孔明燈,這頭男孩說:「可以不要告訴我答案嗎?請讓我繼續喜歡你」;而另一頭,女孩在燈上寫下:「好,在一起」。
天色漸晚,那就許個願吧~
我們各自買了一個天燈,一共四個面,每一個面都可以寫一種願望。
粉色是愛情,
黃色是金錢,
藍色是事業,
綠色是健康。
我想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的心願是如此簡單:
讓我多賺點錢吧!
我偷偷瞄了C一眼,
早知道還不如在他那裡租下黃色那一面,這樣還能省點錢。
他只寫了簡單兩個單詞:
Be happy
放完天燈,感覺完成了一項心願。
我在微信上Po了平溪線的圖,沒過多久下面便跟了一串「我要那個小貓鳳梨酥!」的回覆。在這幫滿腦子只有禮物的小妖精裡,學姐柯的回覆顯得格外清新脫俗,她說:
「我在九份,不遠,你快來!」
學姐柯,保研的學校與臺灣某大學有合作專案。她並不熱愛學習,也無意促進兩岸學術進步,來交換純粹為了深度遊。此刻她正拐了一個學妹,在九份山頂的咖啡館發呆。
九份,傳說中《千與千尋》的原型之地……我依稀記得自己的行程單裡是有這個地方的,可我還沒研究好怎麼去。
於是我問C:「你接下來去九份嚒?」
我心裡極度熱切地盼望著他說是,這樣我就不用操心交通問題了。
他歪頭看著熱切看著他的我,用彷彿看穿一切的眼神。
末了,他說:
「去。」
閃耀著的螢火蟲之窟
到九份的巴士很少,因為是臨時決定的,我們到的很晚,等了很久才擠上了傳說中的末班車。
車在一道又一道的山巒裡沉浮,像母親唱著一遍又一遍的搖籃曲。
窗外的火燒雲絢麗輝煌,持續蔓延在不休的旅途中。
而後倦鳥歸林,天色隨著終點的臨近逐漸暗淡。
我端著相機貼著車玻璃左右嘗試,最後只得放棄。難得的晴好,可九份的落日,終究是沒拍到啊……
車到山上的車站已經八點,而等著與學姐接頭又耗去一小時。
一見面學姐就開始調侃,喲,帶了個帥哥。
我雙手並在一起往她面前一伸,順帶身子往前鞠了十幾度:
「為您獻上貢品~」
「還是那麼貧!」學姐哈哈笑起來,往旁邊一指:「這是阿南,我學妹。」
「你好!」
「你好!」
阿南剪著不及肩的童發,小圓臉,笑容有些靦腆。
「她是本地人,你們有什麼問題問她就好,不過我明天就走,不能陪你們一起玩了。」
「你把我拐過來自己就跑?」
「其實也沒有啦,這裡隨便轉轉用不了多久,」學姐看了看錶,「現在有點晚了,你們趕緊把行李給我們先去吃小吃,不然好多店都關門了。」
「什麼時候關啊……」我有點懵,印象裡,旅遊景點的古鎮,不都應該夜夜笙歌麼……
「一般十點大家就回家了……」
「你們快跑吧,然後晚上回來我們討論下明天的行程。萬一明天一起走,今晚就是你們在九份的唯一一晚了!」
「好!」
燈籠一盞盞在我們身邊熄滅,我們拚命往山上跑,彷彿稍慢就會被神明變成豬。
「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芋圓!」
「還有呢?」
「滷煮」
「好!快找!」
向上的山路跑的人氣喘吁吁,還好終於都趕在店鋪關門前吃到了。
只是吃完有一絲絲感傷,畢竟回去以後,只能通過吃鮮芋仙來懷念賴阿婆和阿柑姨了啊……
吃完了小吃,終於可以慢悠悠地找個茶樓吃正餐。阿南說哪一家都差不多,便也沒去最有名的阿妹茶樓。
坐在阿妹茶樓對面的飯店吃飯,反而能窺得前者的全貌。
柯姐問:」你們接下來去哪裡?除非你們想去金瓜石看以前廢棄的礦山,不然明天可以和我們一起走。「
「花蓮。」
「礁溪。」
「礁溪是哪裡……」我有點懵。
C緩緩解釋道:「我有一個泡溫泉和冷泉的計劃,還有去羅東夜市看我朋友賣藝。「
我和學姐不約而同地說:」聽上去很有趣……「
阿南說:」礁溪的溫泉與蘇奧的冷泉確實很棒,建議你們都去泡一下。「
」但是我又想去宜蘭看幾米公園……「
」那你們可以分開,上午一隊去宜蘭,一隊去礁溪泡溫泉,然後晚上一起泡冷泉,吃拉麵,再一起搭車去花蓮。「
「好,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白日裡的九份太吵太商業,只有夜裡在九份山路上走一走,才能找到那種難言的味道。
穿過隧道,我們不停往黑夜裡走去。
夜晚遠眺九份老城,星星點點的燈光像是一顆顆螢火蟲。
夜風靜謐清涼,與白日的炎熱迥然不同。
我問柯姐,你和老嚴學長是不是準備畢業了就結婚?
「以前想過,現在不一定了。」
「為什麼?!」
「他爸媽讓他回深圳工作,而我想留在北京。」
「去深圳不好麼?做金融去深圳也不賴呀?」
「可能北方人都想留在北京吧……至少我不習慣南方的天氣和飲食。如果我們誰都不讓步,可能就這麼分了。」
「可你們談了那麼多年,怎麼捨得……」
「那又能怎麼樣呢?」學姐看看我,笑了,「你以後就懂啦,感情留存和時間長短沒關係。」
學姐,
我怎麼會不懂呢。
正因為懂,才希望你能珍惜。
「總之啊……」學姐低頭摸著旁邊的野花,「我不想那麼快回去,回去就要面對很多現實。要找工作,還要決定要不要繼續和他在一起,我不想做決定。」
「如果這個夏天能再長一點就好了。」
Day4:所擁有小確幸
我們的民宿主楊姐和她老公都是臺北非常有名的建築設計師, 她一大早就做了超豐盛的早餐款待即將告別的我們:
這個季節才有的小管、老農種的新鮮秋葵、媳婦做的法國奶油鳳梨酥、甜軟的牛奶鳳梨…飯後又請我們喝紅茶。
她們家有個愛好是收集茶碗,光這間民宿就擺了整整一面牆。
「以前我們愛去大陸淘貨,特別是景德鎮,確實有不少好東西,現在精品少了,好的我們也買不起了。」
她問我們今天要去哪,我們說大概要去羅東夜市,問她有沒有什麼推薦的美食,她則擺了擺頭:
「我認為真正好的東西都不會在夜市裡,好的老闆一定會努力擁有一個穩定的店鋪。」
吃過早飯,又尋了楊姐所說的一家芋圓店,我們戀戀不捨地離開了九份來到礁溪。
睡了個午覺吃了個辣椒冰激淋,把腳踏車扔在車站外坐車去宜蘭。
插畫家幾米是宜蘭人,你可能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但一定聽說過他的作品《向左走,向右走》。
作為宜蘭人的驕傲,車站設計成了他插畫裡的模樣。
宜蘭真美。
雨後放晴的宜蘭有一種慵懶的美感,像是剛沐浴完的少女,蜜桃似的小臉被晨光照得透亮,發尖滴著水滴。
車站對面是可愛的丟丟車公園。
我們碰巧遇到微笑集市開張,所有售款都會拿去做公益,於是即使覺得價格有些高,我依舊買了條漂亮的扎染小裙。
賣扎染服飾的小哥非常可愛,買完裙子他還送了我一雙彩虹色的襪子。
因為來宜蘭目的就是去幾米公園,所以我們沒有在集市太過停留。
小學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女生借了我一盒精裝的音樂磁帶,裡面十三首輕音樂是根據幾米的插畫創作出的。當時裡面的介紹冊子印了非常多幾米的作品,驚豔至今。
《向左走,向右走》
《地下鐵》
《星空》
……
他創作了無數美而憂傷的故事,想表達的主題,大多是「得」與「失」。
誰能知道,不斷在用作品治癒眾人的幾米,一度是個被下了死亡判決書的癌症病人呢?
大概經歷過生死的人都更熱愛生活中美好的東西。
「我遇見了貓在潛水,卻沒有遇見你。
我遇見了狗在攀巖,卻沒有遇見你。
我遇見夏天飄雪,卻沒有遇見你。
我遇見冬天刮颱風,卻沒有遇見你。
甚至我遇見的豬都會結網了,卻沒有遇見你。
我遇見了所有的不平凡,卻沒有遇見平凡的你。」
「摘不到的星星,總是最閃亮的。
溜掉的小魚,總是最美麗的。
錯過的電影,總是最好看的。
失去的情人,總是最懂我的。
我始終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有時候你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其實是自己站歪了。”
“孤單時,仍要守護心中的思念,有陰影的地方,必定有光.”
“迷宮般的城市,讓人習慣看相同的景物, 走相同的路線,到同樣的目的地;習慣讓人的生活不再變。習慣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卻又有種莫名的寂寞。而你永遠不知道,你的習慣會讓你錯過什麼。」
逛完後回程的火車還沒到,於是我們去紅磚屋喝春明咖啡,與閒暇的市民一起看了部老電影。
回程的火車上,C再一次非常沮喪地發來微信,說我們大概是不必去羅東夜市了,因為前段時間臺灣剛放了公假,他那兩個臺灣朋友今天要補放假班😂
我啞然失笑,原來這個世界哪個地方都一樣,假都不是白放的😂
「不過晚上約好了一起去泡冷泉,蘇澳那裡見吧。」
「好。」
我和學姐鑽進一家印度人經營的牛排館吃了塊極其便宜的牛排,然後拎著泳衣去了蘇澳。
晚上我們見到了C一直念念叨叨的臺灣朋友,小熊和金子。因為冷泉是男女賓分開泡,所以金子就加入了我們的隊伍。
金子很酷,是個染奶奶灰的短髮女生。她的腰側和大腿根都有好看的紋身。
「其實也就只敢紋在這些地方啦,衣服一遮就看不見了。」她點點右腿上的紅玫瑰,「萬一不小心被老闆看到,估計他還是會不高興,覺得自己招錯員工。」
蘇澳的冷泉裡含有很多對人體有益的礦物質,我們強忍著凍到起雞皮疙瘩的痛苦緩緩下了水。一瞬間,輕微的刺痛蔓延到了面板的每一寸。
「痛沒關係,估計你們那裡有一點曬傷。」
之前C說小熊和金子是在也是表演打火花的,我猜想估計是這種?
「其實臺灣年輕人下班去賣藝的很多,上班很悶,只有下班才能做點有趣的事。」
「你們沒想過賺錢買房子之類的事嚒?我感覺這個年齡大部分大陸年輕人都在加班。」
「沒有什麼意義啊,加班也是為了老闆加,」金子懶懶地說,「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漲過工資了。」
我忽然想起A和我說的,十年前都是臺灣人去大陸找投資機會,可最近情況卻有了逆轉。
「馬雲最近和臺灣這邊聯合成立了一個基金,去尋找臺灣大學生裡好的創業團隊。現在臺灣的想法可能比大陸的更便宜,於是大陸給了他們新的機會。
但是更多的年輕人,因為找不到事業上升的方向與希望,開始沉浸在生活本身的幸福裡。
這就是我們的小確幸。」
Day5-6:如果有一天,有一個詩人等我回家
花蓮在我心中一直是一個很熟悉的名詞。這裡既有山的味道,又有海的味道。這裡既有歷史的厚重,又有文創園的清新。當年正是大量的老兵在花蓮下跪圍堵蔣家,才掀開了八十年代回大陸探親的序幕。
抵達花蓮第一件事,是去吃現捕的海味。找一家普通的街邊小店,做一隻龍蝦與藍血的螃蟹,味道美妙,也據說比遊客雲集的墾丁價效比高太多。
吃飽喝足,便去文創園逛逛。
但要說在花蓮可以乾的,最令我期待的,還得是坐船去太平洋上觀鯨。
花蓮有專門的觀鯨公司,在他們的巨幅海報上,貼著遊客與抹香鯨以及虎鯨的合影,這讓我和學姐感到很興奮。
C對觀鯨這件事毫無興趣,但還是坳不過我們,一起坐上了開往太平洋深處的遊船。
每次都會有三艘船同時出航,最有經驗的船老大負責探路,然後通過對講機將方位和路線報給其他兩艘船。
天空陰雲密佈,時刻都準備著傾下一兜暴雨。一旦遇到這種天氣,那看到鯨魚或者海豚的概率就會直線下降。我們所有人都擠在露天的二樓,焦急地盯著海面上的浪花。
船上的導遊一直拿著擴音喇叭安慰我們,說是他對船老大很有信心,這次出航一定能看到。
看得出來他也很緊張,因為一旦什麼都沒看到,他估計會被憤怒且失望的遊客們扔進太平洋。
「出現了!」我驚呼一聲,指著遠處海面閃動的白點。
「哪裡哪裡!」人群騷動了起來。
導遊小哥跑過去眯著眼看了一下,說:「是浪花啦!」
還好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揪出我這個「虛報軍情眼神不好的傻瓜」,導遊小哥就驚呼了一聲「出現了!」
我們一股腦跑到他手指的那一側,船老大也很快調整路線開了過去。
我第一次在大海里看到海豚。
不是在海洋館裡飽受折磨,流淚的海豚。是在太平洋裡盡情跳躍的,大自然的精靈。
他們的動作很快,對人也十分親近。在海上短暫的跳躍露面後,他們迅速地靠近了我們的船。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幾條陰影從我們的船底快速鑽過。然後在另一側跳躍升空。
陽光短暫地從雲層裡露出來。將海面上每一朵浪花都照得閃閃發光。
一對海豚從海里跳出來,齊齊翻轉360度,然後回到大海的懷抱。
那一刻真是令人感動到落淚。
海豚是人類親密的朋友,在古文明出土的文物裡都有它們的身影。它們聰敏且溫柔,我有時候會懷疑海豚裡是不是裝著人類逝去祖先的靈魂。
我看C一直很平靜,不禁有些奇怪。他則非常高冷地解釋道:「在海上我經常看到野海豚,還有鯨魚。」
休息的時候我經常坐在鑽井平臺上看日出與日落,海上的太陽總是特別漂亮。天氣比現在好,雲彩也漂亮得多。
有一次我看到了一頭大鯨魚,它噴著水柱,將身周的海水翻出巨大的浪花。
你見過鯨魚的尾巴嗎?在落日餘暉裡閃著金光,水珠像金子一樣紛紛落下……」
我發誓我是恨這個男人的,因為他平時一直在看我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的東西。而且我原有的興奮感都被他的描述沖淡了大半。
大概是出現的海豚緩解了大家的期待,導遊終於有勇氣向大家解釋其實鯨魚並不常能看到。
所謂的觀鯨之旅,其實是運氣好到爆才能觀鯨之旅。
「不過呢,上週那次就遇到了十幾頭小抹香鯨哦!」他得意地掏出了手機翻視訊給我看,壯觀的場面讓我感到很憂傷。
「這個呢,除了看運氣外還得在對的季節經常來。有一對夫婦這兩個月每次出航都來,因為他們真的很喜歡。」
在返航途中我們被一片巨大的烏雲追趕,經歷了一場渾身溼光光的暴雨。
豆大的密集雨點砸在海中,整個灰暗的天地都在翻滾搖晃。
C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狼狽地找地方躲雨,他特別習慣地把自己防晒衣的帽子戴上了。
「其實,」他望著灰藍色的海面,「我一直特別希望找個當詩人的老婆。我在出海,她在寫作。等我回家了,她就從房間裡跑出來,對我說,你回來啦~」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眼神裡平靜之外的,悲傷:
「可這個願望,真是奢侈呢……」
一直等到我們登陸,大雨都持續在下。我們臨時租了電動車去夜市碰碰運氣,看看還有什麼可以吃。
不知為何,我們彷彿與島嶼一道被低氣壓包圍,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還好被淋得七葷八素後,發現夜市依然很熱鬧,好吃的店鋪依舊排著長隊。
在入口處沒多遠有一個臨時搭的太平洋舞臺。各個高中的樂隊一個個上場,唱著一些非常小清新的原創調調。下面「XX學長」「XX學姐」的呼喊不絕於耳。
在一片熱鬧聲中,C忽然說道:
「我不能再和你們繼續玩下去了,我的假前後加在一起也有十五天了,我該回去出海了。」
我和學姐雖然很詫異,但也很理解。
「很高興遇見你們啊,本來我是準備一個人來這裡隨便散散心的,結果玩的很開心。」
耳邊的歌聲還在斷斷續續地傳來。
伴隨著來自太平洋的夏雨與夜風。
相遇總有意義,哪怕是告別。
Day7:太平洋的風
第二天一早C就走了。
相處了好多天,說沒點傷感是不可能的。第一次說話的雨天還歷歷在目,忽然就覺得有些恍惚。
臨走前他把在臺中買的牛軋糖塞給我們,說是特別好吃,估計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牛軋糖了。
我們笑話他沒口福,因為我們接下來要去的瑞穗農場,牛軋糖據說也非常好吃。
於是他求我們,他是牛軋糖狂熱愛好者,如果瑞穗農場的牛軋糖更好吃,一定要給他每一種都寄一盒。於是我們立馬笑稱,那算了,肯定還是他的牛軋糖更好吃。
送走了C,我和學姐癱在沙發上等車——昨晚我們託房東阿伯幫我們找了個團,早上先去太魯閣,午飯後前往墾丁。
花蓮到墾丁有兩條路線可選,一條看山,一條看海。出於對瑞穗農場牛軋糖與池上便當的垂涎,我們選擇了山之路線:大名鼎鼎的縱谷線。
這條線途徑地如下:糖廠——瑞穗農場——北迴歸線紀念碑——池上便當——伯朗大道——多良車站。
不久車就開到了民宿門口。司機是個阿美族原住民,本身的族名長得有如咒語,於是他讓我們叫他小黑就好。
車上除了我們兩個還有一個大陸來的男生和一對小情侶。
我對學姐感嘆說:我原來還打算一個人環島呢,誰知道居然一路都和人一起。回去都沒法吹噓自己有多酷了。
學姐說:得了吧,就你?為了你好,還是安心當個群居動物吧。
如果你去過祖國的西部,那在臺灣看一些被描述得很壯麗的景點恐怕會有一些失望,還好太魯閣的景色雖並不太叫人驚豔,倒也是消暑的好去處。欄桿上可以看到小蝸牛努力地爬行,樹葉間的大蜘蛛在偷偷織網,無數大蝴蝶從山林中飛向河流,在水面上留下點點倩影……
吃過午飯,下午開始心心念唸的縱谷線之旅! 我們先去糖廠吃了特別有名的冰淇淋,又到瑞穗農場餵了奶牛。我特意每一種牛軋糖都買了一點嘗,卻發現居然真的沒有C給的好吃。
北迴歸線紀念碑後有一片巨大的向日葵花田,於是我去那裡撒了一會歡。
池上便當真的很好吃,如果不是趕時間我想再來一盒。
在來到伯朗大道之前,孤陋寡聞的我真的不知道有「金城武樹」這種存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離墾丁越來越近,天色也越來越暗。相處了一天後,我們這個臨時團的氛圍終於鬆弛了下,開始小聲交談,互相交換零食。
即使天氣並不算好,窗外的太平洋依舊美如油畫般。
小黑怕旅途太長我們嫌煩,終於開始講起了故事。
「以前呢我和周杰倫是鄰居,對,就是你們知道的周杰倫哦!
因為我媽和他媽比較好,所以我也會去他家玩,但是他很忙,很少有在的時候。而且他的話特別少,一般回家了也就和我們打個招呼,然後回房間寫歌。
他出《葉惠美》的時候給我們每人都送了一張,還非給我們簽名。我們當時還問他:你覺得你能不能紅哦?
結果就真紅了哈哈哈! 」
我們問小黑現在還有沒有和Jay聯絡,他說:「他阿母還住在老房子,他有時回來,如果剛好碰見還是能一起吃個飯的。」
於是我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非常羨慕的表情。
最後一站是號稱最美的多良車站。
夕陽的光輝幾乎已經尋覓不著。我們排排站倚著欄桿,一邊歡呼一邊看著列車亮著明黃色的車燈從遠方呼嘯而來,又一頭扎進黑暗的隧道。
強烈的氣流吹起裙襬,我忽然想起來哥告訴我,在太平洋旁就該聽胡德夫的歌。於是我插上耳機,點開《太平洋的風》。他的聲音裡沒有小情小愛,滿是悲天憫人的情懷和深沉的力量。
「最早的一件衣裳
最早的一片呼喚
最早的一個故鄉
最早的一件往事
是太平洋的風徐徐吹來
吹過所有的全部
裸裎赤子
呱呱落地的披風
絲絲若息 油油然的生機
吹過了多少人的臉頰 才吹上了我的
太平洋的風一直在吹
最早世界的感覺
最早感覺的世界
舞影婆娑 在遼闊無際的海洋
攀落滑動 在千古的峰臺和平野
吹上山吹落山 吹進了美麗的山谷
太平洋的風一直在吹
最早母親的感覺
最早的一份覺醒
吹動無數的孤兒船帆 領進了寧靜的港灣
穿梭著美麗的海峽上 吹上延綿無窮的海岸
吹著你 吹著我 吹生命草原的歌啊
太平洋的風一直在吹
太平洋的風徐徐吹來
吹進了生命的勝出
最早和平的感覺 最早感覺的和平
吹散迷漫的帝國霸氣 吹生出壯麗的椰子國度
漂夾著南島的氣息 那是自然 尊貴 而豐盛
吹落斑斑的帝國旗幟 吹生出我們的檳榔樹葉
太平洋的風一直在吹
吹開我最愛的窗
當太平洋的風徐徐吹來
吹過真正的太平」
不管怎樣,經過了一天的折騰,我們終於在天黑時抵達恆春。墾丁離這裡不遠,民宿老闆答應開車來接我們。因為還需要等將近一小時,我倆二話不說先去朝聖了《海角七號》裡阿嘉的房子。
這一片最有名的小吃是綠豆蒜,可惜我們到的太晚,最有名的老頭綠豆蒜已經關門,於是我決定明天再折回來吃。
這也是,我和老頭綠豆蒜愛恨情仇的開始(蜜汁微笑)。
Day8:國境之南
來到墾丁,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潛水。
我在來墾丁潛水還是去綠島潛水之間糾結了很久,雖然最後沒有坳過學姐對墾丁的執念,以及《海角七號》帶給自己的吸引力,但不得不說墾丁的潛水令我有些失望。
雖然培訓很規範,教練很好,水下攝影也是免費的。但是水體本身的混濁和水下生物的暗淡與稀疏和東南亞的島嶼確實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個潛水狂熱愛好者大叔剛從泰國折轉至此打卡,體驗過後表示十分失望。不知道是不是這裡開發得太早,以致環境遭到人類破壞的緣故。
總之為那些海中的原住民們感到難過。
因為動作慢了,只搶到一套大好幾號的潛水服。於是當我從水裡出來時,總覺得胸前晃動的是一大盆海水_(:з」∠)_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去的地方還不夠遠,全程就只看到了小丑魚,和這個可怕的生物。
潛水完畢,開始電動車打卡之旅~第一站是大名鼎鼎的鵝鑾鼻公園。
這裡雖然很美,但蚊子是真真真真多(눈_눈)
打死一隻還有一隻
打死一隻還有一隻,真可氣!
從公園出來熱地怒啃一碗古早味刨冰。學姐說我們因為沒有提前預定,所以去不成傳說中的龍坑保護區,只得開著小電驢沿著海岸線遛彎。
天氣時陰時晴,好在墾丁的沙灘都美美的,於是我幹了很多事。
包括:
在水裡踏浪許久。
不騎水上摩托卻與水上摩托合影許久。
追一隻蜥蜴許久。
發呆許久……
我說我想找《海角七號》裡的那個標誌,於是我們一直往前開,開得很遠很遠。
光從暗沉的雲層後薄薄地透露些許,這種遼闊又蒼茫的感覺讓人覺得很奇特。
過去的種種細小煩惱,在自然巨集大的敘事詩裡都不值一提。
迎著風,淚水破碎在墾丁的黃昏,
然後被晚霞照亮。
從野外回來稍作休整,學姐說帶我去一個好地方。我問是什麼,她說去了就知道了。
車子往回開,開過長長的黑暗馬路,開到一個看似荒涼的公園門口。
公園外有一個販賣亭,學姐去買了一盒線裝花火。
「這個地方可以看出火,我一直就想來。」
「什麼是出火?」
「就是地面自然冒火。估計底下有天然氣吧。」
我們互相攙扶走進公園,裡面一盞燈都沒有,一片漆黑。
蟬聲與蛙聲都在夜裡吼叫得撕心裂肺,身邊只偶爾閃過一道其他行人的手電光。
「到底是什麼鬼公園額……」
心裡忐忑不安地走了大概五分鐘,終於遠遠看到人群與火光。
這一片地四周都是水,平白無故地在水邊分散著燃燒著的至少有三叢火焰。除了正常的橙紅色光芒外,居然還有星星點點的藍火,
彷彿進入幽冥之境。
而且這些火焰像是活的一樣,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不停燃燒。
它們有時候在這裡閃,有時候在那裡亮,如果你穿著裙子蹲在地上,稍不注意就會引火燒身。
大家紛紛掏出花火玩了起來,夏夜的狂歡就彷彿一場古老的祭祀。
然而破壞這氛圍的,是一陣玉米香。
緊接著的,是土豆香。
原來剛才那個販物亭除了賣線狀花火這種東西外,還兜售燒烤用品和食物!
看著那兩個在火邊淡定燒烤的大媽,我覺得她們才是這場祭祀的主人。
從公園出來已經有些晚了,
我和學姐都有些擔心車的電力還夠不夠,因為還要開好幾個小時才能回到住的地方。 於是我們先找了個地方充了電,吃了個包子才上路。
當我們踏上返程已經半夜十一點了。夜晚的馬路黑漆漆的,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始終只有我們兩人。
好在星河璀璨,我們並沒有感到恐懼,而是十分放鬆與歡喜。
我們的旅舍就在墾丁一個大名鼎鼎的公園不遠處,我捏著剛才玩剩下的花火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公園裡轉轉,這裡的礁石灘很有名,我們可以看海,還可以玩煙花。」
「好主意!」
於是我們先去旅舍拿了兩罐冰啤酒,再繼續往公園裡面開。
公園早就歇業下班了,門卻沒有上鎖,於是我們光明正大摸了進去,找到一片最近的礁石灘坐了下來。
海風輕拂,啤酒冰爽。
我們永遠不會後悔這個頗具冒險精神的晚上。
大概偶像劇與臺灣青少年所有的瘋狂,都是寬鬆的種種賜予他們的禮物。
喝了酒,入了夜,學姐的話忽然多了起來。
「Psyche,」她問道,「人有沒有可能同時喜歡兩個人。」
我心裡一抖。
「你是說……除了老嚴學長……你還有……」
「不不不,我只是假設一下。比如你,會不會喜歡兩個人?」
「學姐,你自己有心事就別扯到我身上啦……」
「好吧……那不說了,喝酒喝酒喝酒!」
「(눈_눈)」
Day9:計劃之外的臺南
最後一站去哪裡?我們爭論了很久。
Hawking關於臺南的邀約一直盤桓在我心裡。
終於,我用「端午節去傳統的臺南看龍舟表演,吃大肉粽」這句誘人的口號說服了學姐。
去臺南要經過高雄站,正好滿足了我親眼看光之穹頂的心願。
一個男生在同伴的慫恿下坐到了琴凳上彈奏起《卡農》,
而我撐著傘在彩色穹頂下跳啊跳,宛若一個制杖……
一到臺南,就覺得氛圍很不同。
很多小店,
很多廟,
很多小英的海報。
很傳統,很複雜,也很煙火氣。
只是臨時定的房間,年老與糟糕的程度簡直超乎我想像。還好空調強勁,算是救我一命。
開啟電視,藍綠兩派的代表在脣槍舌劍地爭論政策,我彷彿聽見耳邊有人在低聲說:
歡迎來到深綠之地,
臺南。
臺南有名的是安平樹屋。這原是德記洋行之倉庫,日據時期,為大日本鹽業株式會社之辦公室與倉庫。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安平製鹽工業沒落,此處遂荒廢。
屋內長有不少大榕樹,數棵榕樹之枝枒與氣根,盤根錯節,連牆壁都攀爬不少樹根,層層包覆屋頂與牆壁,巨大的榕樹貫穿了整座房子,與其糾葛交纏在了一起。
裡面遊客穿梭往來,絲毫不覺得陰森可怖,只感覺光影綽綽,有一種特殊的神祕氣息,讓人驚豔。
經過在臺灣近十天的暴晒,與我粗糙的防晒,我已經徹底成了一個黑妞。
拾起鵝毛筆,書寫一段古老的歷史。
都說臺南小吃多,從樹屋出來我倆決定敞開了肚皮吃,看到街上哪家店排隊的人多就去排哪家。比如我們在神農街上看到很多操著綿軟臺灣腔的年輕人在排隊,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排了進去,後來才發現他們特意跑來是買果脯。
這是一家號稱開了幾十年,不增添一絲防腐劑,幾種特殊口味好吃得不得了的果脯店。而店家無心做生意,每天只賣限量的貨,更是引來了大家的搶購熱潮。
我和學姐排了一小時才買到幾袋,在喪氣之餘覺得力氣都快被抽乾,於是趕緊找了家日料店果腹。原本是隨便吃的店,沒有想到居然特別好吃,生魚片新鮮,小哥服務周到,還特別便宜。頓時覺得臺南更好,都不想走了。
因為這兩天剛好是端午節,晚上我們掐著點去河邊看了龍舟大賽。
從縱谷線開始,有河的地方便總能遇到龍舟隊在積極訓練,而今天我也總算看到了人生中第一場龍舟比賽。河上的五支隊伍把鼓敲得震天響,號子聲則與觀眾的尖叫聲混作一團。第一名奪冠時終點處鑼鼓震天,有大片煙花在空中綻開。
人們激動而快樂地討論著各自支援的隊伍,隨後人群開始往掛滿大燈籠的夜市湧去——那裡還專門搭臺舉行端午節的特別演出,唱歌的跳舞的全是自發組織的民眾。
我和學姐拿了免費派送的,印著小英頭像的團扇,擠在人群中看了許久熱鬧,又在敞開的中學校園歇完腳,才活力滿滿地去了臺南派小清新的代表作之一——藍曬圖~
藍曬圖原來只是一座普通的老房子,不知哪天被有趣的藝術家們畫了畫,就一夜爆紅。
裡面所有的結構和物件都是用白色線條畫上去的,走在裡面像是走進了二維世界。
現在藍曬圖已經被整體搬遷到了一塊新地皮上,順勢又在周圍成立了一個小小的創意園。
我們在藍曬圖裡的小書店買了幾本書和明信片,又興致來潮去對面的商廈看了半夜場的魔獸世界~
這就是我喜歡東亞城市夜晚的原因——穩穩的幸福~
day10:逃避者終要面對現實
學姐終於也有拗不過我的一次。
即使她非常確定肯定以及堅定地表示:陰雨天的四葉風景區一定不好看,但我依舊非去不可。
果然到了沒多久,雨就越下越大。
我們不得不戴上斗笠,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彷彿穿越回了越南。
我是看到hideG同學這張照片才草上的這裡,可如今……
所謂的買家秀和賣家秀的區別,大概就是這樣了。
雖然沒有太陽的水道基本已經沒什麼美感可言,但依舊有一絲熱帶的feel。
岸邊泥裡時刻匍匐著巨大的螃蟹,兩隻白鷺為了地盤在天空打架。
坐在搖晃的小船上,腦補自己是坐在亞馬遜森林的獨木舟上。
一切都那麼有趣。
回到城裡偶遇一家製作純手工木屐的老店。從底板到花繩都可以自己挑選。坐在那裡等上一會,聊個十幾二十分鐘的小天,就可以穿著木屐去外面淌水了。
我們興致勃勃地坐下來挑花色,學姐忽然嘟囔道:「這麼好的鞋,想給老嚴也做一雙。」
我沒頭沒腦地問:「不糾結了?」
她也沒頭沒腦地答:「不糾結了。」
黃昏時雨停了,我倆坐在街邊小店裡吃大肉粽,
天色已暗,該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我一個人坐上夜班巴士離開臺南。
和來時的忐忑不安比,如今的我多了一份淡定,也多了一份回憶。
這匆忙忙的環島,並沒有打破什麼,也沒有衝擊什麼,頂多可能在潛移默化中留下了什麼。
一路上所遇之事,一定是好事佔了絕對上風。雖然雨一直在斷斷續續地落,淚也曾在半夜裡灑。
偶爾會有不快的時候,但是人就分好壞,因而不必刻意強調是哪裡的人。
我很喜歡夏天的原因呢,是暴烈的太陽可以迅速烤乾身體裡流出的每一滴水,
無論是眼睛裡的,
心裡的,
還是腦子裡的。
所以即使是斷斷續續下著雨,臺灣的太陽依舊還是治癒了我們。
每個人。
迴音
學姐發簡訊過來∶我來深圳結婚了哈哈哈!
C說∶我回學校拿了留在她那裡的雅思材料,她哭得很慘要和好,我果斷拒絕了。我想要去英國讀書,回來一定要在陸地上找一份十分十分穩定的工作。
A 最後才承認自己不是一個美食家,而是一家,擁有三家米其林餐廳的公司,的boss,之一罷了。
H總是撒嬌讓我給他寄各地的明信片,有一次說為了回報我,給我寄一條土特產絲巾,結果光稅我就交了四百軟妹幣(ノಥ益ಥ)
而我呢?
2017年,五月末梢的夜晚
手機螢幕上忽然出現了一串熟悉的數字
我遲疑了一會,還是接了起來
「喂?」
「是我。「
」我知道。「
」我剛從臺灣回來。「
」嗯。」
「你去年不也去了麼,我玩的很開心,忽然想打電話給你。」
「哦……」
他開始講起他的故事,而我望向遠處,華燈初上的高樓們溫柔而滄愴地站在夜色中,每一扇窗後都是一段悲歡離合的故事。
橫跨了一整年的太平洋的風,此刻正將我緩緩帶回那個夏天,那些海風的鹹味重新席捲。
那些樹葉下的蝸牛,
翻飛的蝴蝶,
下不停歇的雨,
期盼又微小的心事……
它們如同一團團被奮力揉皺的紙,在此刻的風中被一點點舒展開。
原來我已經釋然。
「說完了麼?」
「恩。」
那麼就,
再見了啊。
攻略及補充番外
我一直是很懶得寫攻略的人,可有些問題被這麼多人反覆問及,一一回覆沒有時間,不回覆又顯得不近人情,反覆思量下,只好翻出一年前亂七八糟的行前攻略和回憶抽屜,重新捯飭了一番,希望接下來攻略的詳細度能滿足大多數人吧~
微博:白菜是師太Psyche
公眾號:師太的烏托邦
行前準備
大陸許多城市已經開通臺灣自由行,可以找各大平臺的中介幫忙辦理通行證。
具體準備的東西有:
1、大陸居民往來臺灣通行證(身份證還是要帶的!!!)
2、臺灣地區入境許可證(入臺證)
3、臺灣個人旅遊簽註G籤
4、悠遊卡(每張售價200TWD(含100押金),可加值。退費金額:押金+可用金額-手續費20TWD,每次加值金額為新臺幣100 TWD或其倍數)
5、八爪架子、學生證
6、泳衣,拖鞋,旅行鞋,防晒噴霧,防晒服,洗漱用品,藥物(感冒藥、退燒藥、止痛藥、跌打損傷藥、創口貼)、溼巾、各類充電器(如果你不用三孔插頭的話去臺灣無需帶轉換插頭)、蓋章白本子(臺灣到處是美麗的紀念章)、晴雨傘(透明色適合拍照)。
7、下載幾個有名攻略網站的錦囊和攻略app、
谷歌地圖、臺北捷運運(這兩個 App 都是地鐵線路圖,教你怎麼轉線和展示票價。在臺北的捷運站裡面,不像大陸的很多地鐵,月臺兩邊有線路圖,所以都要靠 App 來判斷往哪一個方向),
臺灣公交通(真基本覆蓋了四五個主要的城市,在臺灣的公交好多都是30-60分鐘一班,如果有這個軟體就可以判斷公交大概什麼時候會來,這樣就可以不用白等那麼久,還可以用來看還有多少個站要下車什麼的,超方便)
行程
臺灣分順時針和逆時針環島,順時針的高鐵票稍微難買一點據說,可我走的是順時針環島,覺得交通不是很緊張,不知道節假日會怎麼樣。
Day1
香港國際機場 – 臺灣桃園國際機場 (取臺幣,辦手機卡,辦悠遊卡充500)–臺北(高鐵前往桃園與臺北/大巴)-臺北貓空纜車 (水晶車廂要提前預定,看日落,最好4:30上山) – 臺北誠品書店 (墩化南路店) – 臺北寧夏夜市 -象山(俯瞰101夜景)
Day2
臺北中正紀念堂 (士兵換崗儀式) – 臺北國家戲劇院 – 臺北自由廣場 – 臺北國立臺灣大學 (椰林大道/小木屋鬆餅/圖書館/戲劇學院) –淡水老街-私立淡江中學-真理大學- 臺北誠品書店 (臺大店) –西門站(捷運)-臺北維格餅家 (西門店重點) – 臺北西門紅樓 – 臺北西門町商圈 – 臺北巴黎草莓 (西門店; 化妝品購物)
Day3
小清新們絕對不能錯過的平溪線。
平溪線一日遊 (青桐- 平溪 – 十分 – 侯硐 – 瑞芳) –菁銅老街(礦工食堂)-平溪老街-侯硐貓村(貓咪形狀的鳳梨酥)-靜安吊橋-十分老街(放天燈,買十分幸福的手伴,喝彈珠汽水)
瑞芳到九份(坐往九份、金瓜石方向的公交都可以哦~ 車子好像是NT15)-九份老街
ps:將行李寄存在瑞芳站
Day4
九份到瑞芳-瑞芳火車站 (到宜蘭車站)- 丟丟車公園/微笑集市/春明咖啡館- 蘇澳冷泉礁溪溫泉-羅東夜市(每兩週開一次)
Day5
宜蘭到花蓮-宜蘭火車站 (到花蓮車站)
花蓮文創園- 花蓮金三角商業圈 (曾記麻糬/周家包子店/戴記扁食)
一日遊拼車 :白楊步道 – 水濂洞 – 燕子口 – 慈母橋 – 綠水 – 太魯閣天祥 – 清水斷崖 – 七星潭(提前訂票,提前與司機聯絡)
Day6
花蓮港 (太平洋看海豚,去花蓮港賞鯨需要提前預約鯨世界)- 花蓮自強夜市 (第一家燒烤店/蔣家官財板/妙不可言果汁店)
Day7
花蓮到墾丁拼車
提前去臺灣自由行包車,走縱谷線(糖廠-北迴歸線碑 -伯朗大道-瑞穗農場-池上便當- 多良火車站)-墾丁大街夜市
Day8
墾丁大街 (租電瓶車)-潛水 – 墾丁船帆石 – 墾丁香蕉灣 – 墾丁最南點 – 墾丁風吹砂 – 墾丁佳樂水 – 後壁湖 (出海口/貓鼻頭/浮潛/輝哥生魚片) –出火
Day9
安平樹屋-夜市-藍曬圖創意園
Day10
四葉風景區-赤崁樓
除了我去過的地方外,臺中和臺東有非常多有意思的地方可以去,很適合小清新們。
公園及交通預定
花蓮觀鯨:提前預約「鯨世界」,每一個民宿房東都有電話,可以代預定。
花蓮一日遊:包車司機吳師傅(微信Rae5035),還會拿單反給客人拍照,人挺熱情的~!
花蓮電動車租車(kt3moto):老闆人特別好。我覺得我淋了雨發熱了,還專門去隔壁店鋪找降熱貼給我。
花蓮到墾丁拼車:臺灣自由行包車
出火特別景觀區
簡介:於1996年規劃成立,位於恆春城外約五公里處,是儲藏於泥岩層中的天然氣從裂隙竄出至地表,經點燃後形成的天然景象,故名「出火」。夜晚遠看似鬼火飄飄,不過是非常具有特色的自然景觀。
門票:免費
營業時間:全天,更適合夜晚遊玩
地址:屏東縣恆春鎮恆春古城東門外
交通:在恆春搭乘墾丁街車綠線至出火景觀區(僅例假日與寒暑假行駛,約一小時一班車)。
ps:記得攜帶手電筒,結伴同行較為安全。門口小店可以買烤爆米花或者土豆進去烤了吃,還可以買花火。
蘇澳冷泉公園
門票:不泡湯免費
營業時間:9:00——21:00
地址:臺灣宜蘭縣蘇澳鎮冷泉路6-4號
交通:自蘇澳火車站向北步行至冷泉路即可,約5min可達
詳情戳://suao.hotweb.com.tw
龍坑保護區:
簡介:裡面提到的很多稀有生物我們後來在保護區裡都有看到,與其說來龍坑是賞景,不如說是上了一堂別開生面的自然生物課,只是與課堂中的死板學習不同,這樣的戶外教學讓人不想下課!
預約:去龍坑需要提前預約,每日限客200人。在網上預約的並不是前往龍坑的時間,而是在遊客服務中心觀看教育影片的時間。去龍坑是必須先在服務中心看影片,但服務中心與龍坑並不在一起,甚至相隔非常遠!所以最好上午去。
住宿
已經是一年前訂的房子,好在大家問的兩家還能在網上找到。不像同樣給我留下非常美好住宿體驗的花蓮別墅和宜蘭民宿已經找不到聯絡方式了,感到十分可惜。
臺北bnb:士林英國鄉村風復古套房
房東是一個單身媽媽,一個社會設計工作者,一個文字創作與獨立製作紀錄片導演
停下匆匆遊覽的腳步,坐下來聊聊一定會有有趣的話題。
九份閒情民宿(booking可預定)
房東是一對設計師夫婦,但日常由兒子打理民宿。
早餐會邀請你去他們自住的那一間房子去,環境美麗,還可以透過玻璃看海。至於食物本身,非常豐盛好吃!
美食清單
臺北
鼎泰豐、竹村居酒屋、微熱山丘臺北門市
平溪線:
礦工食堂、小貓鳳梨酥、炸彈汽水
九份老街:
阿珠雪在燒、阿柑姨芋圓、賴阿婆芋圓(也沒覺得比鮮芋仙好吃太多。。。)、護理長的店
礁溪:
辣椒冰淇淋(值得一試!),樂山溫泉拉麵(可以一邊吃拉麵一邊泡腳),鴨肉
宜蘭:
春明咖啡館(作家春明的咖啡館,原來要撤掉,市民不同意又保留下來,現在裡面是個咖啡廳,老電影播放地和兒童遊樂區,環境很優雅。我們去的時候人非常少,裡面不亮,冷氣很足,三三兩兩的市民坐在那裡喝茶看電影,感覺非常棒)
花蓮:
現撈海鮮(龍蝦、螃蟹、魚……各種必吃!!!)、公正街包子店(感覺一般)、鵝肉先生(網紅店)、炸彈蔥油餅(超好吃連吃兩個)、五霸焦糖包心粉圓冰(還是覺得一般)、自強夜市 (蔣家官財板/妙不可言果汁店-木瓜牛奶,百喝不厭)
墾丁:
一家不知名小店的花枝丸、小杜包子(芝士味不說多好吃,但是有特色)、恆春阿伯綠豆饌、夥計鴨肉冬粉/鄉村冬粉鴨(還蠻好吃的)、芒果好吃
臺南(幾乎什麼都好吃)
周氏蝦卷、同記安平豆花、再發號肉粽
攝影器材、後期、服裝
攝影器材:
佳能5d3+愛死小白兔+騰龍1530、相機三腳架、八爪魚三腳架
後期:
風格-膠片風,小清新
app-天天p圖、黃油相機
服裝:
藍色上衣+白色百褶裙:自搭,藍色上衣是兩年前某寶買的晚晚同款,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西式校服:自搭:白襯衫+徽章+領繩+aa風短裙
水手服:收藏的日本名校,白百何學園的校服。如果想穿水手服可以去某寶搜jk制服,有大量國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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