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關西 | 雲煙與夢

引子：京都像長安嗎？

決定去關西，要從李碧華的《荔枝債》說起。
書中有這麼一段：

麗子很喜歡找她聊天。一個寂寞的女主人。她掀著她的中文書本，努力地看，很多字看不懂。鄭敏問：
「你的中國話哪兒學來的？」
「在中國。但久了，都忘了。」
「你到過中國？哪裡？北京？上海？」
「長安。」
鄭敏糾正她：
「你是說西安吧？」
「長安。」她固執地。
算了，日本人眼中的長安抑或西安，都一樣，只有中國人把地名換來換去，例如北京抑或北平。
麗子中日語夾雜說：
「京都太像長安了。都棋盤似的分割槽，中間一條大道，也叫朱雀門大街，同長安一樣，遣唐使都學上了。京都可是縮小的長安。——不過，到底也不一樣。」

有人說，京都更像汴梁，是萬萬沒有長安大氣的。
可如果不像，麗子又何必如此執念呢？
像與不像，是與不是，也在一念之間。

嵯峨嵐山：祗王寺的紅塵夢

旅途的第一日，在京都醒來。
小T拍拍我，罐子今天我們去哪？

我揉揉眼睛嘟囔：
夢見將軍啦，夢見藝妓啦，
夢見林子啦，夢見尼姑啦。

小T白我，你又胡說八道。
我掀開被子跳起來：才沒有胡說，走！我們去嵐山！去祗王寺看尼姑！

去祗王寺的路上遇到一群藝妓打扮的女孩，

引起了不少遊客的駐足，我也悄悄跟了一路，偷拍了不少。

去祗王寺的路上遇到一群藝妓打扮的女孩，
引起了不少遊客的駐足，我也悄悄跟了一路，偷拍了不少。

嵐山有著名的野宮神社，可以求姻緣事業等等，很多人排隊祈福。

我看人多熱鬧，我問小T我要不要試試。
小T一本正經的說：
「一方神社只保佑一方人，再說了，你又不會說日語，求了也是白瞎。」
雖然小T總愛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這一次卻格外令我信服。於是不再停留，繼續往前走。

走著走著就到了祗王寺。
祗王寺是和「平家物語」中有名的藝妓祗王有關聯的寺院，也就是「尼姑庵」。

庵內氣氛寧靜，初春剛冒出芽尖的樹葉和滿地的苔蘚交相輝印。

夢迴平安（平安時代是日本古代的一個歷史時期）：一對帶烏帽，佩長劍的正在起舞的姐妹，妹妹婀娜多姿，姐姐氣質出群，正是祗王和祗女，一舞俘獲將心，被帶回了府邸。

好景不長，自古將王多情，舞女多姿。

平清盛很快見異思遷，愛上一名叫做「御佛前」的舞女，並將祗王與祗女姐妹趕出了王府。

本以為被驅逐後會得個清閒自在，結果不久又得將軍令，需祗王回去給御佛前跳舞解悶。這一「跳舞解悶」祗王倒是見識到了將軍的涼薄，之後心如死灰的她帶著母親與妹妹出家為尼，來到了「往生寺」。

本以為恩恩怨怨，故事結束了。

沒想幾年後御佛前也來造訪，當年的那一曲沒能感動將軍，卻感動了御佛前。她深知將軍薄情，所以趕緊抽身，前來投靠。

據後世記載，祗王雖出家了，但善良的她心繫百姓，不忍附近居民饑荒受苦。她放下怨恨，寫信給平清盛將軍，求得將軍挖了渠，解決了乾旱。

所以祗王死後，眾百姓感恩於她便重建了往生寺，即是今天的祗王寺。

有人說祗王寺是一場悲情的的舊夢，是祗王出家後的療傷地。
可我並不這麼想，我想出家後的祗王，也漸漸在時間的流走中化解了對平清盛的怨恨。才會修書挖渠，造福百姓，流芳千古。

而祗王寺，是後人們用來記住她的功德的，不是用來記住她的悲情的。

所以應當是「寺有祗王，祗王修渠，眾人不忘」才對。

出了祗王寺，碰上了藍天白雲和販賣機。

傍晚時分，房東西野先生來鐵路站接我們。
到民宿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門口有一家賣蔬菜的鋪子，蔬菜都用盤子裝起來販售。

小T說這可真可愛。
我說：對！實在是有點兒可愛，於是當即用膠片機記錄了下來。

果然回來洗了膠片沒讓我失望。
真的超可愛，小小一盤，小小一串，小小一個。

西野先生送我們到了他的房子，他的房子是很典型的日式庭院。
而西野先生也特別好，準備了很多實用的攻略和好吃的給我們。

我錄了一期關於嵐山、祗王寺和日式民宿的VLOG,感興趣的同學可以看一看。

另外京都的交通不大方便，鐵路比較少，要靠公交車，但因為日本是左行，公交乘坐方向可能不大好掌握，我和小T沒少迷路。同學們請多多問問路人。

美山雲煙：前世我來過這裡嗎？

讓我瞭解美山町的，除了孤獨星球，還有一些網路上拍攝的，美山町茅葺屋綠意盎然的照片。

至於美山町怎麼去？
我去的時候草綠了嗎？花開了嗎？
這些問題我從未想過，也忘了想。

只是一心想要去，快點去，趕緊去，就像著了魔一樣。
那天從西野先生的民宿出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西野先生問我：
「罐子你知道怎麼去美山町嗎？」搖頭。
「那你知道美山町在哪嗎？」再搖頭。
「不知道，但我可以用Google查檢視。」
我難為情的撓了撓頭。

不知為何這次來日本，如此寬心，毫無準備。去下一個未知的目的地，連路線都沒查好就要上路了。
西野先生哈哈大笑，可能熱心的他就愛幫我我這種毫無準備的客人。

他很快拿出了可能是早已為我準備好的如何前往美山町地圖和路線，用不太熟練的英文參雜著不太熟練的中文告訴我怎樣抵達。

京都每日只有兩班巴士到美山町，週末和平日的時間不同，但那會已經錯過了早上坐巴士的時間了，西野先生建議我們先從京都車站坐JR線到日吉，然後再從日吉（hiyoshi）坐當地的巴士去美町。

很快到了JR日吉站，從京都過來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下了火車之後我倆有點傻了。日吉站的工作大叔英文可能只限於最基本的單詞，複雜一點他們都無法聽懂。

比劃了半天才知道JR日吉站連電子檢票口都沒有，如果用的是西瓜卡的話，需要在電腦上消除你過來的記錄，付現金給他們。

出了日吉站，左手邊就是巴士站了。

在日吉換乘巴士的時候，又讓巴士司機發愁了。他一點兒英文都不懂，也根本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可他熱心又負責啊，寧願巴士晚一點開，也要弄清楚我們到底要去哪。

於是他帶著我們回日吉站找到那位會一點點英語的大叔，靠著比劃和手勢，還有西野先生畫的圖文並茂的路線，以及無數次向美山町裡的旅宿打電話，終於找到了我們要去的地方。

有時候我覺得人類這個物種還蠻奇妙的，這一次是我真真切切體驗了一番語言不通，靠著手勢和肢體也能交流的情形了。

大巴大概一小時就能到達美山町了。

其間在我腦海裡閃現的，以及網站上不多的宣傳圖裡都是晴日的，綠意盎然的美山，像下圖這樣的：

美山町官網

上圖來自蜂蜂@一枚阿黃

然而我這次來，下了雨。

初春的原因，草還沒有綠，我多少有點忐忑，這樣的天氣，美山町還會一如往常的美嗎？而當我抵達時，一切疑慮都消失了。

美山，四季皆有四季之美，晴雨皆有晴雨之美。

山中還起了霧，雲煙即化成了雨。

山的那一頭是仙境嗎？有神仙嗎？

山裡的村民種植的蘿蔔與洋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山的另一邊有河流。

小T說，在這裡，她見到了自然，天地和自己。

我對小T說，這裡是人形乾草堆，每一堆乾草都幻化成了靈。

傍晚十分，我們回到了我們所在的旅宿吃飯。我們所住的旅宿叫做matabe，是孤獨星球上推薦的入住地，房間溫暖乾淨，含早餐與晚餐。

不過和大部分青年旅社一樣，衛生間是公用的。

那一晚，旅宿的大叔給我們做了好吃的壽喜鍋，可能因為山裡食材天然又新鮮的原因，那一頓是我迄今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壽喜鍋。

當然我不會忘了拍下vlog與大家共同分享。包括旅宿的樣子，美山的樣子，和壽喜鍋的樣子。
記住千萬不要在晚上看噢，你的胃會抗議的。

千年京都：小春日和

從美山町回京都的那一天依然在下雨。

其實大部分女孩到京都，都有一個穿上和服在京都的巷尾街頭拍一組寫真的小小願望。
但我實在介意和服的繁瑣，卻仍想把我和京都一起留在記憶裡，留在鏡頭裡。

於是我通過bnb約到了在京都常駐的街頭攝影師KAI。

拍攝那天我起了個大早，KAI也是。
他告訴我他是去年才回到京都的，之前在紐約呆了七年。
有讀書，也有在工作，他非常非常喜歡紐約，曾經一度也想留在紐約不回來。

後來我們聊了很多很多，他的眼睛裡是有光的，有夢想的人渾身都在熠熠發光。
其間我們還談及了我之前的職業插畫師與著名設計學院羅德島，最後他說：

罐子，你什麼時候上學都不晚，
我相信你可以，你也應該相信你一定可以。

KAI在京都為我拍攝的照片，放在了他的個人主頁上。

我們在京都住的青旅名字叫小春日和，
管事的是一位來自寶島臺灣的小哥。

他今年三十，但歲月一點也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
有一晚我拿著水杯從樓上下來找他討水喝，他正埋頭算賬。

見我下來，他說，來罐子我們聊會天呀。
我說行阿，聊什麼。
他說我給你講故事。
然後就開始了他滔滔不絕的精彩故事。

小哥的旅行開始的比我們很多人都要早，也比我要深入和純粹。
他在十幾歲的時候就隻身揹包去了歐洲，在大大小小的青旅做管事，一直到現在。

京都，是他呆的最久的一站。
並且在這裡結了婚討了老婆，這是後話。

我們談及airbnb的事情，因為我除了是旅客以外，還是一名airbnb房東。
聊著聊著小哥突然問我：
你知道我在京都做青旅管事三年，哪一國的旅客最麻煩嗎？

我試探性的說：中國？（這個回答是我些許的不自信）
小哥回答：不是，是日本。
因為本國土著對這裡熟悉，所以就會比較龜毛，記得有一對深夜在房間裡吵架，我跑過去勸架，沒有人理我，我說拜託這裡是老房子隔音不好會影響隔壁房間休息的，他們說好。結果我走了還是吵到不可開交，頭痛。

小哥接著問我：你再猜猜看啊，還有哪一國比較麻煩？
我說：泰國？（我承認我腦迴路清奇）

他說：不，是歐美人，泰國人很客氣很乾淨的。反倒是歐美的客人看著客客氣氣乾乾淨淨，退房的時候開啟房間看真是嚇死人。

他接著說：香港人也超麻煩，臺灣人也是。還有韓國人，我記得有個韓國哥哥帶妹妹過來住，對他妹妹說話的語氣非常惡劣，我想想就難受。你們現在沒有很麻煩（關於td這個問題暫時不做討論，大部分年輕人都愛說中國），總體情況還好。

但也有個別的不好的，之前有個中國女生超漂亮的，住了好幾天，退房的時候我開啟房門一看，怎麼做到垃圾扔得滿地都是，和她本人形成嚴重反差。

聽完我莞爾，原來所有的airbnb房東覺得最難對付的都是本地人。
接著還有點小小的自豪與沾沾自喜，我們在外的形象會越來越好的。

小哥在閒聊中還給我在京都的地圖上劃出了民宿周圍不少好吃的地方。
最好吃的要屬這家很晚營業很晚，收攤也很晚的深夜食堂了。
我們連續去了兩天，每一次推開門都彷彿誤入了日劇的拍攝現場：餐廳更像是飯堂，飯堂更像是江湖。感興趣的同學可以在上一章的vlog裡面看到深夜食堂的種種食物製作現場和熱火朝天的「日劇現場」。

京都街邊商鋪,也有不少好吃的。

京都有時晴，有時雨。雨天的京都像還未睡醒嚶嚶啼哭的小孩，晴天的京都像黃昏時分出浴的少女。
我問過臺灣小哥，我說你們旅社為什麼要叫「小春日和」？
他說：小春日和在日語裡是「晚秋、初冬裡陽光和熙的好天氣」，你覺得是不是很像京都呢？

晚秋初春的陽光是和煦的，夏日是炙熱的，東京是喧鬧的，京都是寧和的。
好一個小春日和。

奈良有靈，奈良有鹿

又是一日清晨，小T搖搖我：罐子罐子，天晴了，我們去奈良看鹿吧！
不知道是誰昨晚在餐桌前信誓旦旦說不去奈良看鹿了。

這一次住的民宿大叔是中國人，昨晚我問他：下雨鹿還會出來嗎？
大叔說：奈良就是他們的家，不管天晴下雨他們都在那裡，再說下雨不也得吃飯嗎？得找中國人要鹿仙貝吃，放心吧，下雪都有鹿，中國人把奈良的鹿喂得飽飽的。

我聽了滿臉黑線，雖說我也知道中國日本確實臨近，中國國民收入年年增長，出境人數越來越多，整個東南亞都淪陷了，但大叔這麼直截了當，我還是梗了梗，不知道怎麼把話接下去。

到達奈良以後沒走多久我們就遇上了鹿，不得不說奈良的鹿還是很兇的。
不知是因為太餓還是太好吃，我們在奈良遇上的第一隻鹿搶了我們的地圖，狼吞虎嚥的吃了。
後來看到其他遊客的鹿仙貝也被鹿仙們一搶而空。

但我依然相信奈良是有靈的，也相信春日大社的白鹿傳說。
不然人與鹿之間怎會和平又安寧，在哪還能再看到一隻悠然自得過馬路的鹿呢。

乾貨滿滿：行走關西小TIPS

在出行之前我看了關西的地圖，京都、大阪、奈良都相隔不遠，加上日本鐵路四通發達，想去哪裡都很方便，就沒有在路線上做過多的先行規劃，而是選定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美山町，其他的隨緣吧。所以大家也可以選定自己想去的地方，然後圍繞它做旅程規劃。

簽證：我這一次辦了三年簽證，找的淘寶代理。
周遊卡：大阪周遊券之類的我都沒有買，就帶上了以前用過的西瓜卡，充值購買地鐵/火車票。
電話卡：用的是softbank的上網路卡，訊號很好，沒有任何斷網情況，不能打電話。
住宿：全程airbnb（除了美山町）
我在美山旅遊官網發郵件申請的，如果大家也想去美山並多住幾天，需要早點預定。
官網住宿預定網址：//kyotomiyama.jp/en/stay/

沒有計劃的旅程僅供參考：
DAY1 抵達關西國際機場宿大阪
DAY2 嵐山 / 京都宿京都
DAY3 美山町宿美山
DAY4 美山/ 京都宿京都
DAY5 京都宿京都
DAY6 大阪宿大阪
DAY7 奈良宿大阪
DAY8 大阪關西國際機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