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很美好的一句话,不断拓展生命的深度和广度,不侷限于狭小的自我和人际。

带一本《人间词话》,携一只小登机箱飞往霓虹国度,用一句俏皮话说,身体和心灵都在路上了,人自然就像小鹿撒欢,畅快淋漓。

旅途充满欢愉,充满变数和麻烦,应对变数与麻烦的过程,属于人格的修炼。

2019年一月底,日本大规模爆发流感,爸妈劝我取消行程,不要冒险,这让我感觉因受到阻挠而烦闷,另一面又感慨这世上大概除了父母没有谁会这般关心自己了吧。

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甚至还有些胆小,不因胆小而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是仅有的几个坚持之一。

到达东京是晚上,小雪。时隔五年再见冬季的雪,泛起一阵久违的感动。潇姐说:北海道的雪季长达半年之久,到处白茫茫的,看腻了总觉得单调。

原来,不仅可以把女人比作白玫瑰和红玫瑰,风景也可以。看惯了骄阳似火的红,它便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看久了大雪皑皑的白,它就是粘在领口的一粒白米饭,红的却成了胸口的朱砂痣。

按地图指示走到民宿,我们都累了,夜都深了,雪越飘越大,旅行和工作一样都需要付出辛苦。

第二天,安排一日行程在东京,上午体验和服,逛浅草寺,游客熙熙攘攘,寺庙却兀自悠远清古。

中午约了两位在东京定居的同学吃饭,选一家中国餐馆,他们说的中国胃大概是长期在海外生活华人的另一种思乡情结罢。

谈笑毕业后的五年光影,几人之间拥有一段同时空的回忆,实属难得,也因了这份难得,时隔多年再见都不会有尴尬疏离,反倒越发觉得亲切。

饭后同往东京大学,途经“无缘阪”,我开玩笑说,即将分手的情侣应该来走一走这条道,从今往后彼此无缘,不留爱恨。

有学长在东京大学研究历史,提前联络,他抽空领我们游东大,讲讲各处的名堂,总算不是走马观花。校园清静,古韵澄然。

夜幕渐浓,华灯初上,坐地铁到东京塔底仰头看它成为夜空里的一道风景,而后又在这风景之上俯瞰另一片风景。

万家灯火,尽处阑珊一秒之内涌向眼底,让人屏息,道不尽的遥远竟然生出暖意。

同一片景致,在塔顶看与塔腰竟截然不同,终于明白为什么说:一个人看到什么完全取决于他所在的高度。

赖床起来,匆匆离开东京,乘坐JR往北去宫城,再换乘巴士到藏王,预订的民宿在半山腰,精致的别墅,窗后一片树林,带私家温泉,淋浴结束之后往里一躺,足以缓解白天的舟车劳顿。

原本安排在藏王的景点是树冰和狐狸村,但因时间预留不足,只能两者选其一。女房东wakosan 告诉我们今年藏王山雪量较小,树冰看起来并不那么壮观,于是我们选择了狐狸村。

入口进去,一个小山坡,狐狸散养著,到处跑跑叫叫,里面没有工作人员保护游客。买票时,售票员会吓唬你说狐狸很有可能会咬人,把它描绘成攻击性强的动物,唬得人全程提心吊胆,见狐狸远远地跑过来就赶忙驻足,攥紧手心,直到它若无其事地从身边走过才长舒一口气。

绕回出口,交钱排队等待抱狐狸,工作人员把驯养的狐狸放在游客怀里,每人60秒亲密接触。事后,潇姐跟我说她平时连小狗小猫都是不敢抱的,在旅途中不断尝试,突破自我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离开藏王,再往北,是北海道。

日本北部的北海道岛相对原始,以渔牧业为主,没有受到工业污染,空气清新。

白雪和乌鸦的王国。

第一天,藻岩山滑雪场,教练刚教完基本动作立马就坐缆车到半山腰,看到长且陡的坡度,我睁大眼睛说:muli(不行)!

教练反倒一脸轻松:大丈夫(没关系)。

于是,全程就在我狂喊 kowai kowai (太可怕了)! 的磕碰跌撞中完成了一开始觉得不可能的事情。

回程方觉畅快淋漓。

从此心里多了一个念想,每年冬天去北方滑雪。

第二天,一个人逛北海道神宫。穿过圆山公园,仿佛走在童话故事的景象里,整片树林雪白静谧,乌鸦盘旋其间,不禁想起“鸦鸣林更幽”的诗句来。

祈福,求签,抽到小吉。在日本,据说中吉、小吉、末吉都胜于大吉,有点物极必反的意思。就像古人所说最美好是“花未全开月未圆”。

此地,美则美矣,冷则太冷,时间一久羽绒服、雪地靴、羊毛围巾都无法阻止身体僵冷,两三个小时,便打道回府。风和日丽的春天,独自在这儿呆上整整一天想必是件极浪漫的事。

在北海道最后两天的行程:洞爷湖、登别、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和小樽。

特别幸运,去洞爷湖那日遇见晴天,在这漫漫雪季,得以见其尊容,确如仙境。关于此湖,流传一种说法,得见洞爷湖的人,注定晚婚,大概是因为看到它需要耗费一些好运气吧。

从瞭望台下来,近距离感受这不冻湖的气息。白雪为岸,湖水纯净到极致。从今往后我要形容时光为洞爷湖的水,湍急而静寂,不动声色,沧海桑田。

登别地狱谷冬天封谷,可以爬小坡观赏硫磺味四溢的山谷,但无法深入其中。留出的时间,就近去泡温泉。

日本温泉大都是裸泡,分男汤和女汤,不同温泉池功效各异,温度不一。下雪天,户外温泉是最舒服的,景色宜人,被雪洗过的空气冷冽清爽,中和了温泉给身体带来的闷热。

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拍照打卡尚可,总体来说太过小气,乏善可陈。

最后到小樽,运河只能算小家碧玉。入夜之后河中与两岸皆会亮起冰灯,有黑压压一堆摄影爱好者早早挤在桥上占位置,等著暮色来临。

真正好的摄影作品是找到独特的角度呈现世界,一窝蜂挤破头拍出来的东西恐怕也找不出什么新奇之处。

相比起目的地小樽,反倒是途经朝里的沿海铁道让我觉得惊喜,车窗随便哪个角度都能框出一幅画,不愧是自然手笔。

七天行程,不紧不慢,刚好结束于小樽夜色中跳动的火苗里。行走在霓虹国度,东京以北,不停地和自己所恐惧的未知碰撞,反弹回来才会看到真正的自我,日常生活中那么熟悉又陌生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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