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小女
總體而言我是一個討厭小孩的人。但是我在不大的時候就很確定,我將來會很喜歡自己的孩子。在沒孩子的時候,我覺得兒子和女兒一樣好。可是有了你之後,我覺得顯然是養女兒更好。人一旦上了小學,便成為社會中人,會慢慢與雙親疏離。所以在你未入學的日子裏,我們一起多經歷、多玩耍吧。我很怕你「突然有一天」就長大了。
九月初,颱風「山竹」襲擊日本,關西機場關了數日。月底輪到「飛燕」造訪,全日本人心惶惶。不過只要飛機還能起降,咱們一起體會一次日本的颱風季,有何不可?晴空萬里絕非人生。
行程早已訂好。落地關西,大阪——京都——名古屋——東京。2018年9月28日~10月8日。
第1站 大阪 Osaka
旅行中選住所,如同下圍棋,要通盤考慮。我考慮很久,落子心齋橋。其實住在心齋橋真沒什麼不好,對於攜家帶口來說,交通相當方便,最適合從機場過來的旅客,不用倒車。不過此行我對大阪印象平平。倒是大阪燒,是第一次吃到。
9月29日,「飛燕」的前鋒觸及大阪,大阪城公園開始落葉飄零,秋雨綿綿。在日本住的幾家酒店都會無償借傘給客人,也不用登記姓名。一份小小的信任,彼此都覺著和諧。
小妞兒撐上了我早已準備好的油紙傘。它不是一把最輕便的傘,但它一看就是來自
中國的傘呀。
除了我,家人裡沒人關注 大阪城天守閣。天守閣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故宮對於多數遊客一樣,就是個景點而已。站在天守閣下,我會浮想「太閣」豐臣秀吉,和那一整片戰國風雲。那個時代的日本男人時常改名字,秀吉就是典型。被信長稱為「猴子」那會兒,他只是土了吧唧的 木下藤吉郎。這其中的故事,留待下次再講吧。
要躲風避雨,最好的辦法就是進屋嘍!於是乘地鐵來到大阪海遊館。日本的地鐵,經常要區分是 特急 還是 準急,有時候還有區間車。這種情況在國內是碰不到的。
我去過的大型水族館至少不下6/7個吧。大阪海遊館 給我感覺設計得是最科學的。幾個巨大的水族箱都能實現讓遊客在上、中、下多角度分層觀看,而國內水族館基本做不到這點。從遊客來說,發達國家動物園、水族館的一大特點就是,來參觀的不光是兒童,也有年輕人、甚至是老年人結伴前來。人們對生靈、對天地有持續關注,而不是早早失掉了赤子之心。
9月30日,「飛燕」主力登陸。實際上卻並未經過市中心。可是接到人群疏散通知的 大阪兒童樂園 卻來了個關張大吉。我們計劃落空,只好跑到兒童樂園隔壁的 扇町公園 玩滑梯。在場的三四家中國人,大概都是被兒童樂園關張給坑來的吧。
免費的設施,質量比國內收費兒童樂園還要好。
從滑梯裏面看是有年頭了,風吹日晒雨淋,鋼材不鏽、漆不暴皮。
颱風沒有正經來,但是電車(地鐵的一種)倒是宣佈即將停運。只好趕緊回到心齋橋的 大阪宜必思尚品酒店。天空陰暗又飄着雨絲,乾脆矇頭睡個大覺。Zzzz😴😴
一覺醒來是晚上了,颱風也已過境大阪。
10月1日。上午購物,下午乘 京阪電急 去了京都。
第2站 京都 Kyoto
在京都如果不住一住町屋(Machiya),那這一趟可以說有半趟都白來了。儘管町屋的租金並不便宜,但是綜合其特色和實用性(能住好幾個人,相當於兩三個標準間),其實價效比並不算低。而且町屋往往在古蹟附近,出行方便。
十月初的日本,蚊子依然挺盛,而且淨是花蚊子,町屋往往自帶花園,所以蚊子很多,好在房東體貼地準備了幾個液體蚊香。想租日式町屋來住的話,感覺至少需要會英語,否則跟房東(出租房屋的公司)溝通很困難,而有些溝通還是比較必要的。
我訂了 先鬥町 附近的Machiya,但是竟然連 三年阪二年阪 都沒有去,更不要提中國遊客必去的 祇園 和 金閣寺 了。攜家帶口,行動速度畢竟慢。但是京都還是讓我成功回眸大唐。
10月2日,一家人造訪了 嵐山 附近的 祇王寺。
至於寺內景觀和觀感,大家還是自己去看站內景點點評吧。
我感興趣的倒是這個「祇」字該怎麼念。首先讓我們看四個字:
這四個字都是中文漢字裡真實存在的。京都 祇王寺、祇園 中的字,都是取左上角那個「祇」。注意偏旁部首,以及右邊下面有沒有那個點。關於這四個字的讀音和意義分別,大家可以參閱:
//blog.sina.com.cn/s/blog_4c0596f60102wqud.html
裏面寫的非常詳盡。
按照文中說法,祇,音qí,本義為地神。同樣是神,古人加以細化:天神曰靈,地神曰祇,人神曰鬼。所謂 祇園,白話說就是土地廟。
祇園 的日語發音是 Gion,這也印證了其中文發音就是 qí。祇王寺 的日語發音是 Gio-ji,也再次輔證。
這樣說來,馬蜂窩景點介紹裡對於「祇園」這個景點的寫法是錯的,寫成了「衹園」,有些遊記裡更是寫成「祗園」,反正怎麼寫的都有——很容易誤導人!試想,你在祇園門口,對着門口燈籠上的大字唸白字,你身邊的日本人可能聽不懂,可是你身邊還有臺灣人吶!面子怎能丟到對岸去。要改,一定要改。
從 祇王寺 出來,我們本來要直接去 嵐山,卻順路發現了 二尊院。其實日本的人文景觀有個共同點:野趣。很輕易就能體察出,當年的建造者和後來的繼承者,都是希望以最小程度破壞自然環境,而努力追求人與自然合而為一。國內寺廟就大為不同了,金碧輝煌、「鬼斧神工」之間,透露的不是一份出世,而是在用無聲的方式來喊破嗓子。說穿了就是要向世人炫耀:我這兒香火絕B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出家之人,「平常心」今何在。
一路溜達到 嵐山 時,已近日薄西山。一陣桂花香飄來。下山方知,山是嵐山,川是桂川。
晚上去了趟先鬥町。除了感到「窄」、「細長」、「能吃到全日本各種食物」之外,並沒有太多感覺。如果自己是個江戶時代二十齣頭的浪人,約上三五個狐朋狗友,在這緊窄的小巷子裡花天酒地一番,莫須也有一種風情。然而我既不好酒,亦不好色,白瞎人家一條花柳巷。
10月3日,去房東辦公室退了房,寄存了行李,一家人向 光明院 出發。至此處,方是「夢迴大唐」。而這 枯山水 在輸出境明明早已絕跡,到頭來夢醒,才知還是在日本京都。
你穿着漢民族的服飾,而非和服,才讓我於此情此景之中有一點點欣慰。
這麼說吧,只要把這裏的花蚊子都消滅光,我一定願意奉陪一整日,參禪悟道。既然前提不存在,我也麻利兒地腳底抹油吧。
入口處寫着「一人300円」
然而隨你發心,無人監管,於是我看一對白人入門時也沒給。太無功德了。
轉過頭,步行來到著名的 伏見稻荷大社。
一路上母親一直納悶:你找的這些地兒,怎麼一個團都沒有?
我笑答:這一個保證有團。
等真的到了,我們也只有掉下巴的份兒了——這麼多中國人,我怕是回到了雍和宮吧……就這麼一個大狐仙廟而已。思來量去,應該是因為不要門票吧……總之我們連主殿都沒去就匆匆回頭了。其實平心而論這個「狐仙兒總舵」建得真挺美的。無怪乎是當地人的財神廟,讓你覺得「日子紅紅火火」。
身邊不時有一些穿和服的女人,衝她對面的男人,說着我能聽懂的話。
比如「你怎麼那麼不會拍」、「你這樣拍顯得臉太大」、「離遠點拍」、「重拍」……
印象最深的是一句「要拍出我的表情」。這讓我想起馬季先生的相聲「打電話」,裏面一句臺詞是「小王你看我這表情怎麼樣?」自個兒去get吧。
母親這回是服了我了。
我說:團看夠沒?
回:我可不是那意思……
登上赴名古屋的列車之前,我確定一件事:往後在出行列表中徹底封殺此社。
第3站 名古屋 Nagoya
從旅遊角度,我攜家帶口第一次來日本是不會停留名古屋的。但是表哥和三舅住在這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到達名古屋當晚我們去他家拜訪,這個就不放照片了。我比較在意的是,他的house是有所有權的,而且單價連我北京那套apartment的一半都不到。他開的豐田,大而實用,肯定比我那輛大眾便宜。
10月4日,時晴時雨。在表哥帶領下,我們來到日本三大神社之一 熱田神宮。按照他的講解,從神宮門口向裡走,每入一個門都要鞠躬,以示「我來打攪了」。他又說,蚊子落身上不要殺生,轟走就行。這句我沒聽。為了不犯忌,我走兩步就給全家噴噴防蚊液。
走到盡頭,要投硬幣完成許願。表哥說靈性最足的是面值50円的硬幣。許願有一整套動作,想許願的話,看旁邊日本人怎麼操作,跟着學就行。
神宮裏面不讓進,除非你是天皇,或者交鉅款(也就是幾萬RMB吧)。旁邊可以抽籤。我抽了個「小吉」。
表哥說,你看這幾個解籤的工作人員都沒有笑容,和普通服務員不一樣,因為他們是神職人員。我一邊說「哦」一邊舉起相機拍了兩張。裏面妹子許是從未見過此種狂徒,一驚之後居然笑開了。襯著那條大辮子,感覺倆花姑娘笑得好美,芙蓉不及。卻突然被一個男神職人員拉開窗痛批:No photo!
嘴上忙回「撕蜜罵seì」,心說「我又沒拍你二大爺」。表哥說,日本人就這樣,只要有規定,說不行就不行。工作中一個樣,下班後另一個樣。
出了神宮,表哥說「正好吃蓬萊軒」,我暗笑:真是不謀而合。
蓬萊軒 就在 熱田神宮 出門直走100米。這麼個距離,讓我想起姚記的廣告:要想吃炒肝兒,鼓樓一拐彎兒。
排隊半小時。在候餐之處左瞧右看,大陸人、大陸人、桑海寧、臺灣人、桑海寧。看來「中國好腸胃」還是魔都勝出。然而剛才去過的熱田神宮裡並沒有這許多中國人!
記不清這鰻魚飯是多少錢一碗了,不是3500円就是5000円?總之相當貴。確實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鰻魚飯。據說那碗澆汁已延續不止一百年。在本地生活的表哥頗有些痛心疾首說,幾年前的價格,連這一半都不到……
我心說,消停兒吃吧哥哥。要不要我給你展示一下微信裡那張阿聯酋王子一頓飯40萬元的收銀條?如今有錢人才在國內轉——要不我能來 Nihon?
下午搭他車去了市區的 豐田工商及科技紀念館。猜一猜,參觀者裏面是桑海寧多、除桑海寧之外的大陸人多、還是臺灣人多?
答案:參觀者幾乎全是日本人。
豐田是從紡織起家的,因此這個紀念館也是從紡織業開始介紹。我特別中意這兩張照片。這位中年講解員在整理剛剛為遊客展示過的老式機械,他眼神專注,動作利落、嫻熟,很能解釋為何 made in Japan 是另一種品質。
日本絕不是樣樣都好,但是日本顯然有其「非常之好」,希望我的小女能自幼看在眼中。這正是我帶她遊日本的目的。我走訪過不少企業紀念館。類似這樣的紀念館,國內沒有同品質的,即便有,也往往不對外、只對上開放。所以沒法不來趟日本啊。
離開了 豐田工商及科技紀念館,我也與表哥道別,坐上了東去的新幹線。上次一別,已去九年,不知下回何時再見。希望他早日攜全家來北京玩兒!
第4站 東京 Tokyo
Kyoto,Tokyo,傻傻分不清楚。合著日本人也是懶,搬趟家嘛,不算大事,名牌也就是換換位置?
新幹線和地鐵一樣,沒人講話,只能聽見小女時而咕噥咕噥。好像日本人在地鐵的面孔永遠是一副「踩到屎了也不會說一聲臭」的表情。到了東京只需換一次地鐵就到了迪士尼。
這東京迪士尼的確有魔法,還沒入門,姑娘已經高興得跳起舞來。到了 東京迪士尼大使酒店 的大堂,她又被動畫片瞬間安撫下來。也不知這魔法算美國人的還是算日本人的。
10月5日一早,我們直奔 東京迪士尼樂園。磨磨蹭蹭,連酒店住客能享受的特殊通道也沒有享受到,到了門口,都已經開園20分鐘了。看過馬蜂窩所以知道要提前拿 FastPass,但事實是很多可以拿 FastPass的專案,小姑娘都不敢玩兒,導致白拿。後來我對拿FP也沒什麼興致了。
誤打誤撞先玩兒了個 Peter Pan’s Flight,結果這一天下來竟被全家人評為最好玩兒的專案,體驗甚至比拿了FP的 維尼熊 還好一些。印象最深的是 海狸兄弟獨木舟、米奇魔法交響樂,以及 西部沿河鐵路(玩兒了兩次)。感覺最水的是 兔子羅傑轉轉車 和 高飛油漆屋。由於稍微帶點刺激的都沒體驗,所以肯定是參考性不強。不過有一點值得指出,基本上每個商店、每個餐廳出售的東西都不一樣,錯過了就沒有相同的了,除非再回過頭來買(吃)。
霪雨霏霏。照片沒拍幾張。
頭一天研究迪士尼到很晚,可謂殫精竭慮;這一天從迪士尼出來,乘上酒店的大巴車時,又已是精疲力竭。(我李健了又)
驚到我的是,回房後發現,用過的牙刷居然被服務員擺成了這樣:
根根直立,以白毛巾圍之。早上我就是隨手擺在洗漱檯面上,用牙刷盒子枕着刷頭。當時心裏還在想,這種陰雨連綿的天氣,牙刷怎麼樣才能幹得快些?沒想到回來後服務員已給了我答案。着實被日本人的職業精神驚歎到了。我除了自問一百遍「我怎麼沒想到」之外,餘下的一點智商也只夠想到「寫表揚信」的了。
想起有一回,去黑龍江大慶出差,隨手換下的內褲扔在床上,下午被服務員大姐洗乾淨晾上了,馬上給酒店寫了表揚信
不過如果是換成女住客的內褲被男服務員洗乾淨晾上,那估計要鬧出很大動靜了。
10月6日。上午出發,提着行李先去 Hotel Lifetree Ueno 辦入住,然後再去 東京國立博物館。
這家酒店很棒。在酒店就可以看見上野公園了。不過這一側的房間看不到 東京天空樹。對於 東京國立博物館 我沒有更多想說的。晚上去了「宅腐聖地」秋葉原。要說我也是有幾件手辦的主兒,可是在秋葉原我毫無感覺。因為我、連同我的手辦人物,已經完全過時了。對於這裏的朝拜者而言,我是個過時的人。
站在人頭攢動的街頭,我飛快地環視著四周。我現在在哪裡?我不知這裏是哪裡,全然摸不著頭腦。這裏究竟是哪?目力所及,無不是不知去向哪裡的無數男男女女。
——撕蜜罵seì,以上文筆,大致是「挪威の的森林」的最後一段。
——我的確也站在街頭環顧了。其結果是被東京的警察叫住,查了我的護照和揹包。
10月7日。冒着最高氣溫30度,一路溜溜達達來到 上野動物園。在這裏第一次看到了Fossa這種動物,產自馬達加斯加,學名是「馬島長尾狸貓」。下午來到 淺草寺。縱然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這裏的「中國式場景」所嚇到。瞄了一眼「風雷神門」便草草收場。經過 吾妻橋,直奔 東京天空樹 去。天空樹也叫晴空塔,我登上去看完夜景並無太多感覺。此種凸顯表面繁榮的景色,廣州、上海,只比東京強。
晚上七點來到了日本行最後一站,位於天空樹五層的 墨田水族館。我來這裏的原因,只是為了親眼看一看天野先生製作的水景,了卻自己一個心願。本想去ADA位於新瀉的總部,時間原因只得作罷。
這麼大的水景啊……天野桑,在天堂還好吧?
小姑娘,請記得我們在此時此地,一起分享過「金魚の祕密」。
10月8日全家返京。
距離上次來日本,已近十年。當年江田島上的故人,想必早已物是人非。秋空一向懸明月,夢裡花落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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