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這座城市不適合我。
這既是我對香港的第一印象，也是深埋於心的客觀評價。不只是我，任何以「體驗」至上的旅行者，都應該對這座城市心懷審慎。這地球上有無數種人生，說實話，我寧願去體驗一番阿拉斯加北部古老漁村的原住民生活，也不肯再穴居於香港的鋼鐵森林之中。
在很多人的印象裡，香港是祖國南部的繁華都市，是資本主義世界在東方的一朵金花。的確，我們用着港的手機、登著港的伺服器，現在又打上了港的疫苗。
但中環不是香港的全部，摩天大樓只是表面經濟，所有的璀璨霓虹只是遊客所趨，是那些高樓大廈裡每天忙忙碌碌的日常而已。而摘下這些繁華的帽子，香港真實的生活就像擁擠的貧民街區，令人壓抑。
為了能體驗到正宗的港式生活，我叫上了@洪水 這位在香港長大的朋友。在booking上訂了一家蝸居般的酒店之後，我們便開始了一週的探索之旅。
我對香港的瞭解不多，但九龍城寨是我較為熟識的，曾看過一部紀錄片，講述了「一座樓便是一座城」的傳奇故事。時至今日九龍城寨早已拆遷，然而有一個叫做巨廈的地方，卻保留着它當年的風韻。這是電影《變形金剛》裡著名的場景，霸天虎曾攀著樓壁與汽車人戰鬥，就像是城寨裡的幫派格鬥一般。
巨廈是個神奇的地方，不只是居民樓，裏面有商店有菜市場，甚至還有買汽車的商家，不同於商用房那種一戶一公司的模式，這裏是純粹的把樓道當成了街區。
我在拐角看到一位賣魚的商販，這位婦女看我在拍她的攤位，厲聲喝止了我（這是我的錯，大家不要模仿）。和尼泊爾的孩子們截然相反，這裏的人對外界普遍排斥，或許是因為空間狹小，畢竟在巴掌大的地方住一輩子，誰的心胸都不會寬廣吧。
這天下午我和洪水來到了美荷樓，作為香港最早的徙置式公屋，美荷樓見證了九龍地區乃至整個香港城寨文化的變遷。一樓一城，一室一家的概念在這裏得到了最好的解釋。集廚房、臥室、甚至是麻將桌於十平米的空間內，對於單身公寓來講都不算充裕，但令我驚訝的是，這裏住着的是個五口之家。
走出美荷樓的那一刻，我們覺得天地都寬闊了，在一個伸懶腰都伸不直的地方過一輩子，和養殖場的奶牛有什麼區別？
洪水說我想多了，畢竟「比學校宿舍還是強點兒的」。
和東京一樣，香港的街頭也充滿了賽博朋克的氛圍，遠處新建的摩天大樓和眼前古舊紛雜的街區行程了鮮明對比。定目細視，又與東京相去甚遠，和樓內一樣的擁擠，過於混雜的文化。少了東京的那般民族韻味，就像我總說的，香港是一座沒有靈魂的城市。
望着那緊貼馬路的商戶和鋪天蓋地照片，在某一刻，我竟覺得北京治理開牆打洞不無道理。對於一個高密度的城市來說，城寨化帶來的不僅是安全隱患，更讓人在心態上拘庸自鎖。
據說香港是世界上精神疾病發病率最高地區，這與環境的影響應是密不可分的。在如此狹隘的地方生存、人口密集，還有快節奏的生活和極大地就業壓力，是對每一個靈魂的摧殘。
我是一個很少去城市旅行的人，對我來講鋼鐵森林總給人謎樣的隔閡與疏離。在香港城中的幾天，我便已經體驗到了這種壓抑。
不管是悶熱的天氣讓人難以呼吸，還是被人群埋沒所帶來的空虛。每日漫步街頭，我的心態也是越發消極。笑容在這座城市是珍稀的，人們臉上永遠是眉頭緊鎖，走在路上總會有種別樣的煩悶，彷彿被囚禁在了一個巨大的穹籠裡，周圍的人說着你聽得懂卻又聽不懂的語言，弄的人不甚自在。
很多時候我在想，如果作為一個純粹的遊客而來，或許境況會輕鬆許多。自顧地去迪士尼遊玩，或是坐在山頂的酒店，端著杯咖啡欣賞維多利亞港的燈火熠熠。
但我不願意就這麼走馬觀花地當個遊客，事實上，和其他任何一個目的地一樣，深入普通人的生活讓我對這座城市有了更為真實的瞭解。
我將香港形容為一個貧民窟般的城市，密集、陰暗、黏膩。試想一下，夜幕降臨，空調壓縮機轟轟地噴著熱氣，混著油汙的水滴從屋簷流到街角，濺起一顆顆黑色的液滴。垃圾桶裡有老鼠在叫，上古時代的巨星蟑螂爬上牆壁。
很多人知道重慶大廈，沒錯，重慶大廈的樣子才是香港居民的日常。
香港是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可以說在這裏有家的人，無一不是百萬富翁。可當每個人都這般富有，那麼和貧窮又有什麼樣的區別？
所以我們看到，在這樣一個巨型都市，卻依舊有人擠在一起，住進了屬於他們的貧民窟。
只可惜，這個故事不是《貧民窟的百萬富翁》
這是百萬富翁的貧民窟。
一個發展到頭的城市，終於還是要迎來它逆城市化的結局。當人類發展到極高的水平，又一次住進了森林，鋼鐵森林，他們又會迴歸到原始的、疲於溫飽的生活；而疲於溫飽的動物，是體會不到快樂的。
在香港的最後一天吃壞了肚子，飛機上吐了一路。我打趣道，香港算是噁心到我了。確實，如果黏膩的空氣、變異的蟑螂還不夠噁心。那我便是被它冷麵無情的城市文化所反胃了。
香港是一座繁華的城市，但代價是它的居民、是空間、是人性；這樣的城市沒有靈魂，這樣的繁華，不要也罷。
回北京之後，我寫過這麼一條朋友圈：
住的再煩再膩歪，搖號搖的再憋屈，我還是喜歡這兒。至少走在大街上每個臉上都是高興的，至少家門口有片散心的地兒。相比與那些無情的繁華，我相信北京是有靈性的，在體驗了一番鋼筋水泥石室森林之後，我對這片土地愛的卻是更深了。
香港這座城市不適合我。
冷大夫 2018.7.27，夜
我是圖蟲網簽約攝影師@冷大夫，致力於旅行與探索，如果你也是一個有趣的靈魂，歡迎關注我的個人號Suelta，讓我們一起開啟探索世界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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