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龙应台的野火集在台湾《中国时报》开辟专栏发表,那是1984年的台湾。
龙应台控诉: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她笔下控诉的台湾,是生了梅毒的母亲,民众充满暴戾之气、机关单位无法可依、办事人员有法不执、社会问题涌现……
1984年,野百合花没有在中正广场竖起,并没有解除戒严,仍然是万年国代选出他们的领导人。
彼时,这片仅3.6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民众几乎都觉得,中国人三个字不是指向对岸,而是再说自己。
同一时期,蒋经国积极建设台湾所累积的经济红利喷涌而出,即使国际空间被一度压缩,社会呈现出的还是积极向上:为了自己生活幸福而拼命奋斗的年代。
那时的主旋律是:爱拼才会赢。
五年前我抵达那里,一位老师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和我炫耀:
“80、90年代才是台湾最美好的时代,冷气有了、手机有了,LDH摘下了经济建设的果实,摘下了民主的果实,一般人夜市卖咸酥鸡蚵仔面线都可以攒钱买五套房的。那个时候的台湾人,出国旅游在头等舱喝香槟,是举起瓶子就直接灌嘴里的,空姐都要被这群暴发户吓到。”
后来,我遇到了更多同龄人,由于没有语言障碍,深入交流成为了可能,他们的父母正是在“爱拼才会赢”的时代生下他们,并在“小确幸”的时代被我认识。
当时,我有幸在半年的时间里,走遍了除澎湖、金门、连江三县外的本岛所有县市。在赴台旅行因疫情等等因素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时,谨以此文,捡拾起快被我忘记的那个民国105年。
近期疫情恶化,担心每一个没打疫苗的他们,在局域网中的世界,个人尽力打破的同温层,还是有厚厚的壁垒。
北北基宜兰
见识到官方博物馆的策展能力竟然可以如此之强,是在此地。让一个看惯了每一个省级博物馆,都从史前的头骨开篇到当代的党旗结束,没想到故宫的“饺子馅”可以这么香。
除了翡翠白菜、肉形石、毛公鼎三大件外,此外的常设展和专题展都能引人入胜却又干货满满,譬如“郎世宁的色彩世界”、“皇帝的玩具盒”等展览,哪怕隔了五年都记得这座没有尿点的博物馆。
一个族群如何看待自己的开放史,关乎著当下和未来,淡水就是见证地之一。
当甲午的黑幕落下时,抵制运动的悲壮,犹如丘逢甲刘铭传等“唐山”官员的“宰相有权能割地,孤臣无力可回天”。
可当双方达成协议,由本岛人民自由选择去福建还是留下时,几乎选择了留下。更迭是一个不变的命题,但升斗小民的生活还是会继续。
那时候已经是DPP执政,见识过香港2014年Occupy后,还是被同婚合法化的人流震撼了,两种观点的直接对抗和叫嚣,在一个小小的场域内,都是法理上应该被重视的声音。
但是有人用“今日的新瓶装着昨日的馊酒”形容如此民主,往往越是在深入了解后,才知道其政治品质的有待提高。
而如果仅仅是一个华裔世界公民的角度来看,自觉不太可能融入欧美主流社会的我,其实把台南和槟城当做养老地,是一个很舒适的选择。
桃竹苗
那是在夜幕降临前抵达的地方,坐着最便宜的区间车,每个小站的名字都被国语台语客语英语四种语言,郑重地报站。
没能在桐花祭的时候到这个充满诗意的客家田园,就只记得吃了台湾客家菜的必点“客家小炒”、“姜丝炒大肠”、“炒粄条”……
彰中投
云嘉南
台湾的“在地”是随着纬度降低开始的,丰富澎湃的民间信仰,各式各样的节日活动,随和自在的民众,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天龙国”南部。
当地的朋友用机车载着我,走在两边全是稻田的乡道上,忽然会出现宫庙,供奉的神明从马祖、三山国王、保生大帝,到更为小众的关公、大士爷等等,这是一种踏实的俗。
麦寮几乎是一个环境新闻的朝圣地,前一天听了生祥乐队,用客语唱的《围庄》,现场的故事震撼了我,一首歌可以是一种公民诉求的表达。
台湾第六轻油炼解厂是石油危机后“不得不建”的专案,选址问题争议一直不休,当初负责的资方王永庆保障不污染环境,可是随着所在地云林麦寮癌症发病率的攀升、生产安全事故频发,成为了诸多环境新闻报道绕不开的地方。
真正走到麦寮,几乎是一个矛盾体,街头并排的槟榔摊,为一批又一批工人提供能量支援,本地人需要这个工厂赖以生存,可是外地人却关心麦寮人的生命。
最后,吃饭的人选择把当下活好,不关心他们怎么吃饭的人,选择劝说他们砸掉饭碗保命。
当时航没有《航拍中国》,但有一个叫《鸟目台湾》的电影,全空拍的手段,配合台湾电影大师吴念真的旁白,聚焦讲述了一个关于环保和发展的警示故事。
朋友的机车载我穿过浊水溪、爬上阿里山、奋起湖,其实雄伟是在比较中产生的,孤岛耸高山的那种雄伟。沿途的茶叶庄园和越南籍“新住民”劳工、槟榔树和越种越高的高丽菜田、海拔最高的711旁终于没有全家了……
咸酥鸡几乎是我最爱的台湾小吃,每晚都会带一百块硬币去小摊前,点咸酥鸡、黑轮、蝨目鱼、高丽菜、甘梅薯条……然后必加九层塔和蒜头。
顺带买一杯奶青,不在乎花哨和价格,民雄庙口的小店,甚至会用瑞穗鲜奶和阿里山的原叶茶。
这样的味道,五年没再吃到过正宗的。
高屏
花东
至于绝佳的自然景色,几乎在东部。
我们甚至在56个民族中,纳入了“高山族”,可是那边只有原住民的概念,是一个南岛语族的群体,像赛德克巴莱里面,闯荡山林海洋的文明,和陆块文明有着截然不同之处,那是一个直面太平洋的地方。
只要观鲸豚的船驶出花莲港,就能依稀看见海岸山脉、中央山脉、夹在两者间的花东纵谷,有一种在身临其境中找到了地图注记的感觉。
所以真正走过,是需要绕一个8字形来看台湾的,中间那一横,就是中横公路,能从30℃的清水断崖拔升到3℃的合欢山武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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