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翻译由业主聘请,刚开始来了两位,汉语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与我们日常对话尚且南辕北辙,别说是由中文转换成越文、由越文转换成中文,期间闹了不少笑话还不在算,最要命的是耽误工期。于是便向阿幸提了意见,阿幸倒是很爽快,答应给换两个过硬的。我们半信半疑,果真过了两天换了两个翻译,一个叫黎明珠,一个叫黎光辉,都在中国学习过,中文说得好,在当地还有点名气。
   我们先来说说光辉大叔。
   光辉大叔是清化公安厅的退休干部,在越南公安战线工作了四十多年,前在中国北京大学留学,说一口带京腔的普通话,是当地远近闻名的翻译高手。日常对话自然不在话下,复杂的食品机械专业词语也难不倒他。退休后是当地一家食品企业的兼职翻译。用大叔的话说,他是一个不用值班的医生,当工厂有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才会出马,日常翻译是小儿科,其他年轻的翻译可以搞定,他只是把把关。所以平时业余时间相当充裕,有机会就到处兼职翻译,这一趟,他也属于兼职角色,专案结束,他就另找门路。“赚点小费,喝点啤酒。”大叔调侃地说。
   大叔今年62岁,身材瘦削,个头不高,典型的越南男人。双眼炯炯有神,注视你的时候,好象要把你看透,可能是常年干公安养成的习惯。他温文尔雅,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绝没有公安的盛气凌人。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不管是到哪里,屁股骑上摩托车,一溜烟而去,象年轻的小伙子。只是脸上深深的皱纹,写满他们这一代越南人的坎坷苦难。
   相处久了,我们无话不说。
   我没有直接经历战争,但战争的残酷在少年时代得到体会。七十年代,中越战争,我们在边境读书,隆隆的炮火就在耳边响起,虽然看不到战争的场面,广播里每天播放胜利的讯息,但每天可以看到运送伤兵的车子,运送尸体的车子,战争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死亡。
   有时我们谈话间,会刻意回避战争的话题,尤其是中越七十年代的那场战争,我曾经向多位越南人求证他们的看法,但都是拒绝回答。对于这个话题,大叔没有反感,他肯定地说:“那是一个错误。和睦共处,和平发展;战争对国家、老百姓都没有好处。”坚定的眼神里,可以看到大叔真诚的心。是的,战争给越南留下太多痛苦的回忆,法国人的统治,美国的入侵,使多少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尤其是清化一带是越南南北战争的主战场之一,当年美国为了切断胡志明小道,甚至在这个地区撒下大量的落叶剂,直至今天仍然有不少人患上后遗症,过著悲沧的生活。
    大叔的大半辈子沐浴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回忆起那段日子,大叔眼里嵌满泪水,久久不能言语。
   “没有经历战争,哪里知道什么是苦是难。”大叔经常喃喃自语。
    越南改革开放,经济发展迅速,越南人民也从中得到实惠,光辉大叔感受至深。大叔是清化屈指可数的翻译,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外界,这些年来,他陪同清化的领导去过台湾地区各地,体会现代文明的发达,也到过中国很多地方,感受中国发展的神速。谈到中国的观感,大叔无限感慨:“中国发展太快了,跟五十年代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翻译并不是别人想象中那么风光,尤其陪同大领导,丝毫不能出错。”大叔解析说越南领导相当官僚,出到国外,喜欢显摆。因此,做翻译要学会察言观色,了解领导的好恶,要学会拍马屁,讨领导欢心。有一次,他陪清化某位要员到中国杭州参观,顺便到灵隐寺观光,大叔虔诚地捐了公德。回到宾馆后,要员不悦,当着代表团这么多人的面指责大叔,抢在他的前面首先捐钱。大叔气极,敢怒不敢言,心里暗暗骂娘。公德不分先后,入得佛门,人人平等。可人家是大领导,得罪不起,只好有苦都往肚里吞。当然当翻译,还是有许多实惠,可以赚到小费,补贴家用,改善生活。 由于懂中文,大叔多了一门赚钱的本领。越南国家干部工资不高,尽管收小费是越南的一个特色,但普通干部也没有多少机会收受小费,因此靠工资支撑生活的大伞,是相当艰难困苦的。大叔有三个小孩,都已经参加工作。提起小孩,大叔充满自豪,三个小孩都大学毕业,都能分配到好的单位,除了大叔教育有方,小孩也努力争气。在越南上大学全部自费,三个小孩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大叔凭翻译的本事,也比别人多了一道财源。除了供给小孩费用外,大叔还在清化省以及老家建筑2栋小楼,这是了不起的成就,因为在越南,建筑自己的楼房是人生的第一目标。
    大叔在清化的人际关系不错,很多事情找大叔帮忙,都迎刃而解。在大叔的帮助下,我们参观了当地的糖厂、鱼露厂,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大叔周末都要回家,每次打电话给他,他都说正在教小孙女学中文,然后嘻嘻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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