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是2019年12月31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我挤在大阪心斋桥的旁边,看着身边人头攒动,都抻著脖子等待着。时不时传来的欢呼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可是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斋桥每到跨年的时候,总会有人自发跑到桥上跳水。随着一声声欢呼尖叫,有人猛地扎入河水中,溅起大片水花,好像想要从头到脚的酣畅淋漓一番,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大家全都举着手机录影,于是没人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到了零点。过了会儿,倒计时的声音稀稀落落此起彼伏,一声欢呼之后,变成一场哄笑。时间定格在那一刻,每个人都在肆意大笑,大家终于迎来了曾以为那么遥远的2020。

可或许谁都不曾想到,一转身,2020年给了我们这样戏剧性的开头。肺炎疫情在一夜之间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好像和我们曾期许的那一个年,完全不同。

元旦的前一天,我终于来到了满是小鹿的奈良。在这座城市,鹿是神圣的象征。的确,它们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而我们仅是过客。人们都在乖乖等在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几只小鹿却丝毫不顾忌,直径穿过马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它们就这样肆意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盘睡在草地上,穿过栏杆上山吹风,或是咬你的裙子,一副主人翁的样子。

冬天到来,小鹿们都换上了一身茶色的皮毛,把那些艳丽的梅花纹藏了起来。但这是我一路上最沉迷的景色。它们与参道上的常夜灯石柱颜色搭配得相得益彰,石柱上厚厚的青色苔藓就像是时光的印记,在讲述那些亘古不变的故事。这才真的回到了大自然中,和这些野生小鹿们呼吸著同一种空气。想来,以这样的方式告别忙碌的一年,好似真的放松了许多。

一路有小鹿们的陪伴,我们来到春日大社,这座日本各处春日大社的总部。眼看要到了新的一年,神社里排队祈福的人们不少。在日本,一月一日到三日,被称为“新年初诣”。一家老小都会来到各地的神社或是寺院参拜,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平安健康,你总能看到各处排著长长的队伍,在神前许愿、抽签、撞钟,或是买上各具风格的御守作为护身符,还有挂在家里的各式破魔箭、风车、或是挂在门上的天然草编,扫去旧一年的所有晦气,迎来新一年的福气。

另外一条队伍中,每个人都拿着一个本子,为求一个御朱印。在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用于收集御朱印的手帐也是寺庙中可以买到的,像奏折一样折叠起的本子,带着精美又独具传统特色的花纹封面,每到一家寺庙或神社,都可以去收集住持们的墨宝,用毛笔写成的神社名,附上前来的时间,和一方特别的红印,不仅能带给人们心灵的庇佑,也不失为独特的收藏纪念品。

或许这样的一些美好的愿望总会给人以力量,不论你是否真的相信。如果一时应对不了眼前的困境,不如尝试与自己和解。这世上唯一不变的,不正是一切都在变吗?

这一趟旅途中,大阪城公园中心处的铁罐更吸引了我的注意,它与公园中的巨大日式城堡天守阁格格不入。身旁的牌子注释著:

为纪念以“人类的进步与和谐”为主题的1970年日本世界博览会,日本制作了内容相同的两个时代文物密藏容器,并将它埋入了此处地下15米深处。他们选取了2098件20世纪的文化财产,采用最新的储存技术,将它们密封在特制的金属容器中。

我们坚信世界会永远和平与幸福,为此将时代文物密藏容器留给5000年后的人类。在此,希望后世的人们在每个世纪之初开启上部的容器,并在6970年开启下部的容器。

2000年,上层时间舱第一次开启,那是它们与这个世纪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传说从时间舱内取出的植物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此后每隔一百年,时间舱再开启一次,或许世上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见证它被开启两次,但我却期望这样的举动,会真的一直进行下去,直到我们早已无法预知的五千年后。

站在这样的时空胶囊面前,突然切实地感到自己的渺小,我,和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过就是这时间长河里的沧海一粟。

就像在自然面前、在时间面前、在疫情面前一样,人从来渺小。尽管我们如此微不足道,又终将被遗忘,可哪有一个人,会在新年到来的时候心里毫无波澜呢?每个人都在用力告别从前的不快,伸手去拥抱充满希望的未来,哪怕是一些切实的小幸福。就像在大阪城公园的那些街头卖艺者,告诉自己,每次的表演都要用尽全力。

从来没有那个春节,度过的如此凝重。从来没有哪个冬天,如此期盼春暖花开。不再急着去那些向往过的遥远的世界,这才发现原来身边的一切,都曾那么美。

希望等一切疫情过去,我们能再和家人重新吃一顿团圆的饭,去晒暖和的太阳看新生的花朵,去特地去排一个没有人戴着口罩的长队,买一杯奶茶一杯咖啡,逛遍所有的商场选一件最喜欢的白衬衫。

去见见老朋友,道一声“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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