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熟悉——陌生——熟悉】
结束了在日本的实习生活。
人不会在坐上飞机的那一刹那,就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离开了某个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像打个响指那样一闪即灭——我便是如此,虽然从飞机起飞到降落都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却并没有我真的离开了日本的感觉。

然而,人也会像打个喷嚏的瞬间,恍然感受到外界的变化,些许不适应的感受会慢慢涌来。
我也是如此,不是听到满飞机的普通话时,不是听到空姐略显强硬的语气之时,不是下飞机的时候大家争先恐后之时,不是电梯靠右行时,也不是接机司机和他同事用东北话聊得火热之时……而是我上厕所,屁股接触到冰冷的马桶圈的时候。
那感受之真实,仿佛不知道别人事先猛摇过可乐、开启瓶盖那一瞬间,泡泡“噗呲“喷涌出来还流了一手的真实……


日本是精致的,也是小气的;是崇尚西洋化的,也是忠于本国传统的;是内敛谨慎的,也是保守自负的;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也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的……这都是我亲眼感受到的日本。
日本确实大量地学习了中国,但待在日本的五个月,我会告诉所有询问我“日本是个什么样的国家”的人,日本就是日本,和中国抑或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完全不一样。
也许你觉得这是废话,但多少人默认被学习者之伟大,进而忽略学习者之光彩?

这不是一篇议论文。
我只想把自己感受传递给你。

【东京】
没去过东京之前,它于我而言,是除了纽约、伦敦、巴黎等全球必去的大都市之一。我听的所有英文歌里,若是提到大城市,一定会有“Tokyo”;它也是我喜欢的大部分动漫取景地,是柯南直球暴打直升机之地——是我看的少数日剧里的人物打拼、失意再振作的城市、是莉香带着笑容生活过、更是让她心碎的存在……


若想真正在东京这种国际都市感受到地道的“东京味”,那是会让你失望的。国际化之所以为国际化,大概是由于旅游景点都充斥着来自世界各国的熙熙攘攘的人们,勉勉强强会让你在这种“热闹”的间隙,瞥见浅草寺的“雷门”。


秋叶原真的是二次元热爱者最应该来的地方之一。虽然不小心和妹妹进错奇奇怪怪的地方两次…但这之中的丰富,是不亲眼看见所不能想象的。


傍晚时分,从地铁出来,刚到芝公园,便可以看见不远处红白相间的东京塔。我们走入三耕寺——这是一个不多见的占地较大的寺,空旷的广场和气派的寺,其后就是东京塔。
这种让人踩上古老的碎石土地,穿过佛香缠绕的大殿,再越过经年岁洗礼的寺院屋顶,直击慢慢闪烁著塔灯的冰冷而现代的塔尖的过程——日本人,抑或是所有人,便是从在佛前虔诚祈愿望佛祖庇佑,到拿起工具开始一砖一瓦地动手建造的过程。既是矛盾的,充满理想与现实之冲突;但又是和谐的,是人类的进步和发展。


同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登上涉谷sky,俯瞰夜景之时。如此之高,是听不见涉谷的繁华的——人一直往上爬,更是要忍受无人共享的孤寂的,就像宇宙,有着亿万年的寂寥。这是奖励,也是惩罚。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地面上,听得到看得到的繁华。这种喧闹是亲切的,让你想加入其中的;又甚至于残酷的,让你想逃离的。不论如何,倒更接近于真实;而从如此高楼上俯瞰的绚丽,近乎神圣不可侵犯的,屏住呼吸的。美归美,而近乎虚幻。


【镰仓】
严格说来镰仓还是应算成东京里,但我分出来便是为了表示它的不同。
作为生活在成都内陆的人,是大巴窗外蔚蓝蔚蓝的海让我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的。若是时间允许,我可以坐在沙滩上,看着白沫裹着淡黄色的沙子进,看着海浪舔舐沙滩退这样的景象,一整天——至少正午的粼粼波光到夕阳的橙色波涛的变化,我都能尽收眼底。
时不时,墨绿色的江之电开过,停靠在面对海的站台,乘降著无数变化中的人们,四季如此;唯有蔚蓝蔚蓝的海,一直在站台对面安安静静地目送。
镰仓是一幅画,只用蓝、白、绿三色涂抹,再用暖黄色点缀成阳光。


【京都】
这是在日本,我唯一去过两次的地方。不光是我真的喜欢,而且它确实值得。
这是神灵和妖怪共存的土地,无数赤色的鸟居和上面盘旋的式神乌鸦;也许那一棵绕着结缘绳的大树,有一段人与妖悽美的爱情故事;某个清晨,雨滑过砖瓦滴下,再滴到藏青底间水色花纹的和服上,雪白的脖颈上乌黑的秀发因为清晨的凉意而微微颤动。我还是最喜欢想象在夏天的夜晚,鸭川边散步的情侣,远处跳动的灯火是妖怪落在河岸边的灯笼,因为它们赶着去看山顶的烟花,和人类挤一挤,神挥就的山风凉凉爽爽。

我也有着实后悔之处,没有在枫叶季,走完所有值得赏枫的地方。京都寺院集中的区域,几乎是十步一景。从木色白墙相映的三年阪一直到恢弘的清水寺,再从二年阪一直穿到静谧的永观堂、知恩寺等,一路上虽都是寺院,但其设计和布景,几乎没有雷同之处。
永观堂的枫叶也是一处美景。虽说第二次到已经是枯叶残枝的冬季了,但枫树萧瑟之象,映在永观堂的白墙上,有种奇妙的伤离质感。仿佛可以想象永观堂里许下的无数无善终的愿望,它们都随着枫叶飘落了,枝干上没挂著一丝希望。


但是走进院落,白墙边突然跳脱的橙色出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上面结著鹌鹑蛋大小的橙色果实。我不了解植物的生长,也不指望能在深冬看见什么明亮的颜色出现,但它们就像不速之客一样出现在永观堂有些沉郁的景色中,与白墙相衬,像大人得到坏讯息时的沉默,被小孩子稚嫩的好奇声打破似的——就算事情不尽人意,但总是会有希望的。


上次因为时间原因没有去到元离宫二条城,但这次总算满足了我的心愿。
论气派或是辉煌,定不能跟北京明清的紫禁城相比。若紫禁城是凤凰,那二条城便是鸽子——这只是从外表的形容,可能会有些夸张。但是进到二条城里,看见内廷的装饰,我不止一次跟家人感叹,真是好美。(不做详细描述,希望亲自目睹)
若故宫内设能让你联想到龙之威武,骄子之贵;那二条城内廷也许能让你联想到山水之大气,处子之柔。


若说东京像一部小说,有无数人物的纠缠,有命运的跌宕和转折,也暗含社会的种种面目;
那京都便是一篇散文了,古朴的封面,泛黄的书页,有女人的发簪作为书签,字是小楷,有些书页被折了一个整齐的小角。仿佛处处都可以做摘抄,处处都可以扩充套件成引人入胜的故事,简洁优雅,历久弥醇。


【大阪】
环球影城!
必去游乐园之一!

【广岛】
这是我在日本生活的最久的城市,此刻闻着妈妈的饭香,却有一些怀念。
回忆总是加了滤镜的,但我回忆广岛的时候,它自身便带有滤镜——安静气氛和暖色调的滤镜。
从学校到市中心要经过一段高速隧道,隧道这头是丘陵,白色的宿舍楼在目之所及的最高处。每次和朋友爬上去的时候,总会说很多很多话,又喘气又大笑,好不快乐。
而广岛总是很晴朗的,老师说一年也许350天都是晴天。我的房间朝东,每天几乎是太阳把我叫醒,开启窗帘,阳光会从我桌子最里边一直慢慢退到只照射到阳台的一角,一上午过去。我常放著lana del rey的歌,盯着窗外非常分明的四季。


我初到是暮夏,经过秋天一直到深冬。窗外从深绿到浅黄,从嫩黄到赤红,从深红再到枯枯的棕色,最后便没有颜色了,一切都光秃秃的。


而隧道那头是大桥,大桥下有宽阔的河流,晴朗时,河岸边会有狗狗撒欢。
有一次和朋友回来,刚好是傍晚,夕阳在远处成了粉色,云是紫蓝色的。我打了一个哈欠,眼眶里的眼泪让近处的电车灯光模糊了,耳旁电车压过轨道的“况况”声由大到小,我希望自己的身体忽地变成录影机,把我所听所见都录下来,让我好揣回来。


还有在我从学校走到另一边山丘上的超市时,我也想变成录影机。在周四的下午,我会一个人一边听音乐,一边去购买下个星期的食材。我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享受午后的阳光,音乐和自己。

等公交车的时候,阳光从站台的缝隙里钻出,直奔我的眼睛。我把头别过去,阳光便顺势亲吻我的脸颊。我余光看到我耳侧的头发在阳光下变成金色,被微风拂起,耳机中的小提琴声缓缓流出……
广岛的安静是很有能量的,它能让你关注自己,关注自己每分每秒的情绪,以及为什么会这么变化;外界的声音会变得与自己无关,其实本来就是无关的。我应该更关注自己,不是自私的关注,而是通过关注自己,进而能同感于别人。
共情是很高阶的一种情感,说最高阶也不为过。在日本的坐车的时候,去银行办事的时候,或者是买东西的时候,我都在想“人性化”到底该怎么定义?像中国这样人人都可以变成熟人,国人都是家人这种情感,我却越来越少地在中国服务业体会到。

在中国坐公交,我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司机的脾气、全车人的生活(接电话时);但在日本,除了车上没人说话以外,没有任何手机的响声,任何交通工具的播报,都会提示乘客不要接电话,以免影响到别的乘客;司机会在发动车,拐弯时亲自告诉乘客注意安全;在中国买东西时,看柜姐脸色大概就决定了我到底想不想逛这家店,但在日本,不论我逛了多久,即使不买,店员也不会给我任何脸色……这是我亲身看到和体会到的生活,并且我认为这些是服务业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人和人之间相处最基本的标准。
共情不仅限于所谓的家人之间,而是陌生人之间也能共情,这至少是我理解的“人性化”。


这座城市遇到的人,也会让我非常想念。
他们让我能更深入地了解日本,也陪我一起去观察日本的种种,让我倍受照顾。这种温暖在异国他乡会尤其显得珍贵。
现在看着相簿里张张和他们的合照,总觉得过去的时光非常生动,回忆非常饱满,像广岛干净的阳光和空气,纵使窗外四季变幻,不曾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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